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足坛]久溺深海 作者:灰伯爵 文案 这些年来,离我最近的是你,离我最远的也是你,后来我终于明白,所有的悲欢都是我一个人的灰烬。 人人都说你活该独自凄凉,其实没人懂你情长。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竞技 搜索关键字:主角:丽塔·布朗热,菲利浦·因扎吉,安德烈亚·皮尔洛 ┃ 配角:罗宾 ┃ 其它:意甲,因扎吉,皮尔洛 ==================   ☆、序章(重写)   得知Althea婚讯的时候,丽塔正在一个新书阅读酒会的现场。鬼知道是哪个富到流油的出版商为了一本韵脚都没押好的诗集,一掷千金举办了这么个试读酒会,整场下来她除了看到酒瓶上的字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   不,她的听觉还是存在的。   酒喝到第三轮的时候丽塔走到了那群翻译家里去,她有着得体的举止和礼貌的笑容,也就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侍应也因她平静和缓的脸色而应允她不断续杯的请求。   然而住在丽塔身体里头的小人儿已然是暴走状态,天知道,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抢下侍应手里的酒瓶。往日情感匮乏又懒惰冷漠的她,不知为何今日极其焦躁。似乎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将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掀开生活近日伪装平静的假面。   她呼了呼气,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每天一瓶酒,糟心事远离你。”这句话像是咒语般,丽塔的心跳正常不少,将杯中剩余的酒吞咽下去她便换了一只香槟酒杯,眼睛在吧台处打转。   “Althea要结婚了,是位运动员。”   “也是皮亚琴察的?她的青梅竹马?”   “不不不,是英国人,一个棒球运动员。”丽塔总算将自己黏在酒杯的目光,放在了场内的人类身上。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是Althea 的老师,别问她是怎么记住这张无甚特别的脸,她就是知道。她们的谈话被丽塔一字不漏地听下,她的脑袋剧烈地疼痛起来,但跟酒杯跌碎在地上的痛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   摔碎的酒杯,它也非常的疼。   高跟鞋的鞋底踩在碎裂的玻璃渣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这会让派对的主人感到不愉快,一项极其不礼貌的行为,一件糟糕的事。然丽塔简单粗、暴直接地忽视了那些玻璃渣,她走过它们就像根本不存在似的,不疾不徐地离开了派对现场。   场内的小说家、翻译家、语言学家们在短暂的沉默和惊讶后,继续回到了刚刚结束的话题区。   无人知丽塔此刻慌乱与焦虑,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必须、没有疑问的出现在皮亚琴察才是正确的行为。   直到她自己的灵魂冷眼旁观肉身愚蠢莽撞地买票上车,火车在经历了许许多多的隧道后,停在了这个城市的火车站的月台上。   丽塔出站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个半空的瓶子,大衣的口袋里还揣着一小壶伏特加,她这样一副“我从一个舞会上逃走了”的造型出现在傍晚的车站口,不是不惹人注目的。深秋的夜风袭来,带走皮肤的水分,空气里像是藏着被晒焦了的大麦,她嗅到这些气味疑心自己坐的那趟车是去往比利时的。   她站在那没多久,就有司机上前兜客。   “去这里。”丽塔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真不敢相信她今天随手拿的一件大衣里会有这张失踪许久的明信片,上面有他家的地址。   去往因扎吉家的路上,丽塔总算从她停机很久的大脑中计算出,他们已经分别很长一段时间了,整整两年多没有见面。想到这问题丽塔下意识灌了一口白兰地,清醒真是有够让人受罪的,她认为。   人人都知道,除非丽塔-布朗热放任自己喝醉,否则没有人能灌醉她。   事实上,这句传言是没有依据的,她的酒量只是比那些喝得多的人还要好点儿,而已。   照着明信片正面的图像,她没什么难度就找到了他的家,门口信箱没有盖上,里面躺着不少球迷的来信。   是他家,没错。   看清名字的瞬间,心头没来由地涌上一股悲伤来。   旁人怀揣着敬业与仰慕大大方方写信过来,她呢?她自认文笔不算差,字迹也清楚娟秀,到底是什么横亘在心以致无法坦然书写、投递出去?   丽塔皱眉,记起先前许多次的告白,他们的确打着“恋爱”的名号在一起过,但她清楚得很,这个男人永远不会将她放到挚爱的位置,她只不过是他感情世界的观光客而已,匆匆浏览、摄影,带走一两件纪念品,然后离开。   她拿出十二分的爱意去爱他,如果对方不能回应,她宁愿不要所谓的“圆满”,离他太近,真的不太好。   这些叫人困惑的情绪只是在丽塔心里打了一个圈,就结束了。她借着醉意,和一直都存在的莽撞,敲响了因扎吉家的门。   *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找你们?”   客厅的吧台边几名男子相对而坐,开口说话的是布冯,他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去转动杯中的冰块,棕色的洋酒在暗灯的映照下像是琥珀流光般好看。他撩起眼皮,眉毛往上跳,戏谑的眼神落在擦拭酒杯的大因身上。坐在布冯对面的小因(后面用西蒙尼)状似不悦地挑事儿道:“喂喂喂,怎么就不能是来找我的呢?”   被好友热切目光注视的因扎吉冷淡地笑了,也不作理会继续擦他的杯子。作为全员唯一滴酒未沾的人,他擦了一个晚上的杯子,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深受Althea结婚的影响,正在用擦拭杯子来代替舔舐伤口这个动作。   最后是托蒂去开的门。   迎面扑来一具绵软的身躯,温热的酒气从她脖颈处传来,外套的温度明显低于他的。托蒂还想开口说话,就被对方抢了先,突如其来的哭声像是定身咒将他唬住。僵立在原地好些时候才有人来将他怀里的人扯起来,是皮尔洛,托蒂开口道谢的话还没说话,面前的两个人就不知怎地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这位红衣黑发的姑娘撑着手臂从皮尔洛的胸膛上起来,捂着嘴惊讶不已,麻利地站了起来,瞪了他俩一眼,直接闯了进去。   皮尔洛很淡定地拍拍手站起身,瞟了托蒂一眼:“进去看戏啊。”   客厅的沙发旁的戏码果然很精彩。   “真没想到深夜敲门的,会是喝醉酒的途人。现在咋办?”托蒂捅了捅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看热闹的内斯塔,谁知他慢悠悠喝掉杯子里的酒,回答道:“不怎么办,看戏。”   这就让人不高兴了,托蒂来回打量内斯塔跟皮尔洛,你俩口径居然如此一致!   于是也就专心捧脸看戏。   丽塔晕乎乎地闯了进去,有个很高的男人拦在了她跟前,她出于本能伸出手去挡,一不留神就将自己冰凉的掌心压在了他的衬衣领口。哪知对方顺势很绅士地揽过她,“小姐,你喝醉了。这里不是你家。”   她有些难受地抬起头,他的脸轮廓分明、深邃,不容置疑的英俊,像极了小说里的男主角——刀削一般的容貌。   她不认识这个人。   直到自己怀里的人仰起头露出皎洁的脸庞,布冯、西蒙尼还有他俩身后的因扎吉,才将来人认出来。   暗灯的光落在丽塔的脸上,她茫然无措地仰视自己面前的人,卷曲的黑发与红色的大衣纠缠不清。从衣着打扮上不难看出,她是从一个颇为隆重的宴会离场而来,到底是因何而来,他们想,这一切都很明白。   布冯不动声色地放开了手,丽塔也乖乖站好,扯了扯自己的裙摆,捋了头发一下,几乎不假思索地站到了西蒙尼的面前。   不发一言强势地拥抱了西蒙尼,说:“菲利普,我来了。”   西蒙尼疑心自己身侧投来的目光猝了毒,他非常无辜地对上哥哥的目光,“……其实她没那么喜欢你。”   丽塔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串话,语调含糊不清,她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松开了手。她眼眶里的眼泪摇摇欲坠,视线迷蒙成一片,幽幽叹了口气:“我说完了,我走了。”就在大家都一头雾水的间歇里,她垮着肩膀离开了屋子。   最先回过神的是因扎吉,他抓起自己的大衣,“拦着,别让她跑了。”   话音刚落,已经在门外的丽塔飞快扒掉自己的高跟鞋,拎着鞋子赤脚跑了。   余下一室人风中凌乱,不知谁说了句,“我们继续好了,让他们耗。”   其实早在搂住西蒙尼的瞬间,她就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但是为了可以“得体”地全身而退,丽塔坚持把这场戏演完才落跑。   天色已经夜了,丽塔冲出去好远一段路才停下来。湖边有空的椅子,她挪动过去扔下鞋子颓然坐下,很自然就摸出口袋里的酒壶,“天气真冷啊。”说着喝下一大口,“还是俄罗斯人的酒最暖胃。”   不用静坐,她都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傻。   好蠢啊,她抱着腿凝视湖心,一想到刚刚的情形,丽塔就忍不住要埋头痛哭。这回糗大了,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丢人?   丽塔摸着尚且滚烫的脸颊,心中的懊恼更甚,喝酒误事啊喝酒误事啊。她这样一声不响地过来……本来她爱他这件事,心知肚明没有摆上台面,还可以演一出隐忍深沉的“爱而不得”,现在什么形象都毁了。   她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搞砸?   守着好朋友的位置还不够吗?非要失控捣乱,恨不得胸口刺青明志的姿态一点都不好看。因为画了眼妆,丽塔忍住要抹眼睛的冲动,仰着头让眼泪倒流回去。   夜风凛凛,她的心一寸寸地冷下去,先前还是热辣滚烫神智也恢复冷静。   好难过,好难过,一想到他深爱的某位嫁给别人,她就忍不住替他伤心。让你要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圣,现在好了吧,你家姑娘一声不响嫁给了一个沉稳、情史干净得像是化学作业本的男人。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丽塔呢喃了一句,“居然会有你追到了,又失去的人。”相识多年,她至今没弄清楚因扎吉的爱情观,有时候她觉得他们很相似,但实际上,他们却又那么多的不同。   浑浑噩噩地想了一堆东西,再回到一开始的地方——今晚的行为何其愚蠢,又何其的丢脸!   丽塔解开外套扔在长椅上,噗通一声跳入了深秋的湖水里。   因扎吉找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湖边的椅子,如果不是她落水的动作,他也许就这么走了。   他没多想就下车冲过去,正好这个时候潜入水里的丽塔浮了起来。   两人隔着漂浮在月光中的尘埃对视,她没敢说话,他眼神里有些许怒意,看着她这副样子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垂下眼眸,似乎是在叹气,转身捞起她大衣,把她的鞋子拿在手里,再回身对她说:“还不上来?”   车子里只有车载香水跟皮革的味道,很好,这很符合他的性格。丽塔把外套铺在椅子上才小心翼翼坐进去,摸到外套里的烟盒,眼神淡淡然掠过因扎吉,算了,在他车子里抽烟铁定会被赶下去。于是就忍了,哪知他偏偏开口问:“戒了?”   也不知怎地,她就胡乱点了头,“嗯嗯。”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脸上稍纵即逝的笑意,丽塔舔了舔唇,回程的路上大气都不敢出,脑子里乱糟糟的。   车停在门外,熄掉火,车厢里霎时安静了。   “我忘带门匙了。”   丽塔“扑哧”笑出声来,而后抿唇不说话,偷瞄的目光被捉个正着,他那双眸子在静谧的车内,正炯炯有神凝视她。   这一瞬间,心跳很快。她移开了目光。   “下车吧。”   丽塔轻手轻脚把门关上,亦步亦趋跟在因扎吉身后,脚掌踩在石子上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感到痛,之前跑得太快并没有时间在意,此刻慢了下来……那种疼,不言而喻。   走在前边的因扎吉疑惑地站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鞋子,他一定是气糊涂了。他回过身走到丽塔面前,弯下腰将人抱起:“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哦吼吼!菲利普你刚刚说了什么?!”因扎吉故意不去看丽塔的眼睛,里面的喜悦太过明显,面对时会不知所措。   “你说我让你不省心,开什么玩笑,你的前女友里面只有我……”说到这里她就安静了,像个小老太太那样叹气。   因扎吉没好气地笑了,“怎么不说了?”   “……”   “恭喜你,现在成功加入‘不让我省心’的前女友阵营。”   “好骄傲噢!”丽塔抬起头一扫刚才的疲态,露出自认最甜蜜的笑容,“我最爱你了!”   因扎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深知自家大哥一遇上丽塔的事就各种不靠谱的风格,等在了门外,为他俩受冷风吹。   “总算回来了,你们。”   丽塔不着痕迹地躲到因扎吉的背后,用外套把自己半张脸遮住,“你好,初次见面。”西蒙尼越过因扎吉凑了过来,很有礼貌的贴面吻,丽塔内心是拒绝的,“真实别开生面的初次会面啊。”对方感叹道,眼神里的水光潋滟,果然是一家人啊,丽塔感叹。   前方的人瞥了她一眼,丽塔朝西蒙尼点点头就跟了过去。   丽塔在露台晾头发的时候,摸出那盒烟,已经湿成一坨,她心疼的将他们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一抬头,就对上了因扎吉,他瞥了垃圾桶里可怜的一坨,“嗯?”神情似乎在说,是不是该给一个解释。   她眼神里的颓唐,叫他一时慌了神,语气也禁不住严肃起来:“无节制的饮酒、吸烟……丽塔,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她轻轻吸了吸鼻子,“我们三年没见了。”中间我反反复复戒烟戒酒,多努力放低,就像我要努力放低你,忘记你,一样艰难。   “除非我可以戒掉你,否则啊……”她停顿下来,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就这样吧,我也没什么可指望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R妹在这章吃完呆梨男模队的豆腐后,就很悲惨的只有九爷一个墙头了!(有生之年只想摸一把花布的锁骨 文章标题定了,不改了。 大纲搬出寝室的时候丢了……会重修。 梗都被Jenny挥霍掉了,所以这里要重新想。 还没想好什么时候稳定更新啊(摔   ☆、章一(重写)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修好了。   一整夜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丽塔板手指去数还有几个小时天才会亮。   比起从里昂一路转车到皮亚琴察的冲动行为,她成功用一句话把自己变成这段感情里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这段感情——单恋,得出结论的瞬间,她坦然地接受了。   只是觉得很丢脸而已,想到明天要面对的那几个被她“轻薄”过的男人,丽塔从床上坐起来抱头低低的吼了一声,“蠢货!”   细数旧日种种,在因扎吉的面前的丽塔向来都是礼貌得体,是位可爱、有趣的红颜知己。当然也有发生过糟糕的事情,但此时此刻的她只记得今天发生的一切。   “你忘了吗,这不是你第一次在他面前喝醉失态。”   “不,这一次我是清醒的,我是有意识有预谋要做这件事的。”   所以,她无法诚实面对他了。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也同样无法入睡的还有菲利普。他在自己的家,枕着绵软的旧枕头,理应早早入睡才对。但这一分钟的辗转反侧和下一秒的焦灼烫心都在否决“早早入睡”的可能,眉毛像是打了结无法松绑,郁结难平在心。   是还在惋惜和Althea那段求而不得的爱情?不,这从来不是会让他郁结的事。会恼会悔无非是他深知她结婚的对象是多么的不靠谱,可他深思良久还是得不到真正想要的答案。   想起同丽塔互道晚安前,她说出那句“就这样吧,我也没什么可指望的了。”时,他的心口就像是有雪水蜿蜒流过,冻得人刹那间就清醒了,彻骨的凉。而丽塔的眼神,当他看过去的瞬间,那种凉更加深刻了。   这比过去哪一次她亦真亦假的试探和玩笑都要来得真实,太过长久的熟识,乍短的偶遇,他曾被深深吸引过的一个人,像是苦恋他多年的告白者那样说出这么一句话时,在他心里摔下一只玻璃杯。   连他到底爱不爱她这一件事,也变得难以回答起来。   清晨,她早早起来收拾东西。经过一个晚上的摧残,她的礼服还有大衣失去了原有的“仪态”,变得十分难堪,就像她的心境。她翻出一个吹风筒做了最后的挣扎,事实证明,都是徒劳又白费力气……   丽塔不得不放弃,安慰自己,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这么走掉么,这很不礼貌,丽塔抱着衣服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致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你这是要偷溜?”   “诶嘿?!”丽塔疑惑地撇过脸去看他,是因扎吉的弟弟,她矢口否认,摇头的表情很是坚决。   “那正好,一起下去准备早餐。”   “哦哦,好的。”   见丽塔抱着衣服要下楼,西蒙尼指了指她的手,“我家的壁炉已经开了……”   丽塔想了想,回过头说:“如果我说,我是要偷溜,你会给我开后门吗?”   “不会,而且我……”西蒙尼的笑恶作剧意味十足,他侧身往走廊的左边走,“我还会告诉我哥。”   “你!”丽塔正要过去阻止,哪知一脚踩到西蒙尼的家居鞋,然后手一伸就拉到住了他的衣领……因扎吉听到动静打开门便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他的弟弟被自己三年没见的“前女友”丽塔从后背抱住,姿态暧昧。   他咳了一声,两人回过神站起身。   丽塔看了因扎吉一眼,“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话还没说完,就被西蒙尼捂住了嘴,一把带到了楼梯处,“哥,我们先下去了。”   丽塔一个肘击怼在西蒙尼的肋骨处,没用多少力,语气很是戏谑:“你哥才不会吃醋好吗!”   “要不我们打个赌。”   “赌注是什么?”丽塔问,“太便宜的不要。”   “我酒窖里的酒随你挑。”西蒙尼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丽塔见他这样有诚意,想了想也就点头,抬起手跟他击掌,“行。”   还未开始测试,西蒙尼就说要带她去见识一下他自己私人酒窖,距离他们家一千米不到的一个小型私人酒庄。   “这里是我和我的发小一起盘下来的。”丽塔跟在他身后,环顾四周的景色,风景秀丽,闲散的幽静。绿树成荫,草地的色泽在初秋已然是深绿色,空气里有浓郁的葡萄香气,闭眼就能想象春夏雨水充沛的时节。只是一呼一吸的几秒钟内,她就不是很想离开了。   想要在天气晴朗的时候跟相熟的好友一起骑车在这山间畅游,这个想法冒出的一刹那就被丽塔否决了,她怎么可能会留下来?   “丽塔,看这里。”西蒙尼朝丽塔伸出手,她借力往下走,酒窖的门近在尺咫了。西蒙尼很满意丽塔此刻脸上的表情,就像幼童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玩具那样的表情。   尽管隔着一道门,但她却感到有股酒香透过木门透了出来,丽塔舔舔唇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西蒙尼在一边不遗余力地出卖亲哥,细数大因扎吉童年的糗事,青年时期的恋爱故事等等,然而丽塔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她忙着去辨认这些酒的原料、年份,产地……再对比这些瓶身上的标签,看自己的猜测对了多少。   其实,她也并非对此不关心的,但她已经决意要重新爱过另一个人了。既然他不爱她,既然他不管怎样也无法爱上她,丽塔深深地嗅了一口这酒窖里的气味,爱久弥新,爱他越久那种得不到的愁绪历久常新,反反复复变着花样叫她不快乐。   爱一个人,爱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跑吗?   还在说着话的西蒙尼听不到丽塔的回应后,疑惑地走了过来,只见丽塔躺在了里间的楼梯口,显然是因为缺氧而晕倒。他暗叫不好,走过去把人扛了出去,想着待会被自家大哥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训他疏忽呢……   西蒙尼把丽塔平放在地上,回头就要拿水管浇在她的脸上,“我怎么就忘了不能在里面多呆。”就在他自言自语间,有脚步声慢慢走近,是因扎吉。黑发青年俊朗的眉目隐隐有些担忧,问道:“她怎么了?”   “酒窖里空气太稀薄了,一时没注意就晕了。那我把她交给你了。”西蒙尼对哥哥说道,嘴角那抹戏谑的笑叫因扎吉脸上的忧愁散去不少,眼底的宠溺一闪而过,回道:“两个粗心大意的家伙。”   丽塔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有些猛了,她眯着眼坐起身,黑色布料的外套从她手臂滑落,不过一瞬她就凭直觉将因扎吉认出。她手指捏住外套的一角,也没有转头去看因扎吉。从因扎吉的角度望过去,她低垂的眼睫毛被阳光和尘埃映出剪影来,鼻尖有一粒小巧秀气的痣,冷不防她抬眸望向他,“是你呀。”   她脸上佯装出来的喜悦,几乎让他心口郁闷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他忍不住轻轻捏住丽塔的下巴,凑上前问:“怎么了?是在期待着谁吗?”原本他想说的那句话早已不知丢到了那里,这一句话也不是他的本意,他听在耳里也觉得酸意十足。他当即松开了手指,却被丽塔握住,十指紧扣问道:“怎么了?心虚什么?”   因扎吉眨眨眼不说话,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真是叫人移不开眼睛,但实际上他心里所想的并不如他面上那么轻松。   丽塔不等他的回答就站起身把外套穿上,边走边把头发从衣服里拿出,说:“应该到吃饭的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丽塔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停在了一个指向上,她所有的结局都是放弃他,放弃他,放弃他……   然后她抬眸,定定地看着他想,是的,我要放弃这个人了。阳光有些猛,落在她和他的眼皮上,秋日空气疏朗中带点萧瑟,耳边的风声催促着什么,是的了,时间到了,她不能再任由自己的感情沸腾,却无视他的缺席了。   原来啊,她穿越了重峦叠嶂就是为了和他告别。   走在因扎吉前头的丽塔眼眶一点点地红了起来,虚插在心口上的箭被她拿掉,很痛但不见血,会愈合会结痂,她会好起来的。   全然不知丽塔此刻打算的因扎吉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望着丽塔的背影他想到很多……在昨晚之前,他们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联系过。喜的是,久别并没有使他们生疏;忧的是,丽塔为了放下他,才故意断了联系。   “丽塔。”因扎吉喊住走在前头的丽塔,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丽塔并没有停下脚步,他不得不伸出手去虚搂住她。猝不及防被搂住的丽塔抬头,一双眼睛浸在了泪水里,眼底发红的模样尤其惹人怜爱。   他心里的问题忽然之间有了答案。因扎吉不说话,用他那双好看的眸子凝视丽塔,那句“对不起”就要冲口而出,但他深知这句话一说出,势必造成更大的伤害。他久久地不愿移开视线,而丽塔张开手像昨晚拥抱西蒙尼那样抱住了他。   可以用泣不成声来形容,这段单相思他究竟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只把它当玩笑来听丽塔都无从得知,她只知道很早以前她就想像今天这样毫无顾忌地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而这个位置从来都是属于别人的,从来。   丽塔时常想,别人都可以遇得到的两情相悦,为什么她在碰上因扎吉后就再也得不到?而最悲惨的莫过于,她没有办法爱上别的什么对象了,她只想要这个人的两情相悦呀。   “都是你的错。”她咬着牙说道,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衣服里传出,“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以跟别人在一起的。”   “是,我的错。”   丽塔轻轻地笑了一下,“我不会原谅你的。”   “好,不要原谅我。”   这样的温柔,就像是真的对她无条件宠溺那样,丽塔把眼泪全都蹭在了因扎吉的外套上,然后从他的怀抱离开,她笑得眉眼弯弯,一点儿都不像是上一秒在他怀里哭得一塌糊涂的人。太阳光在她眼睫毛上调皮地打转,她眨眨眼对他说:“可以带我去参加她的婚礼吗?我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只要你不在Althea的婚礼上,抢走她的新郎……我就带你去。”因扎吉还记得自己跟丽塔认识的那天是在她的婚礼现场,而当时Althea带走了丽塔的结婚对象……   丽塔满不在乎地笑道:“我又不是她那种人,我不抢别人的爱人。再说了,我需要抢吗?”   因扎吉打量了她几秒,诚然,哪怕是素颜她也不逊色于Althea的,“是不需要。”   “那就这么说定了……”   “婚礼之后,你是不是又要消失?不跟我联系,不让知道你在哪。”因扎吉皱眉,语气里面的不满与担心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只是单纯不高兴她擅自把他排除在外。   “刻意不联系,反而更加放不下。我不会再用这种笨方法了,你知道我的地址跟电话,欢迎联系呀。”丽塔回答说。   说真的,他还真不知道这失联是她故意的,反倒以为这是彼此生活忙碌导致没有时间联系   因扎吉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该拿这段友谊怎么办?   ☆、章二(重写)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啦!   该来的始终会来的。   丽塔深吸一口气,才动身跟着因扎吉走入大门,屋内的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并没有留意到她的出现。就在丽塔松一口气之际,托蒂开口了。只见这位相貌俊朗的金发青年放下手里的报纸,甜甜地望着她的脸问候道:“中午好呀,丽塔·布朗热。”   “啊?中午好……先生。”该死,丽塔心里一阵抓狂,脸上还是礼貌的笑,明明知道他的名字怎么一下子就说不出来。   “真没想到你的意大利语说得这么流利。”托蒂继续说,肩膀处的卷发还因为主人的动作调皮地跳了下。   “你的也说得很不错。”丽塔找不到话,想到平日在报纸上看到的调侃,话句就不经大脑说了出来。   “扑哧”一声,丽塔觉得自己应该是闯祸了,正巧旁边走来一个人,她自觉隐到了对方身后。来人是小因,他一脸挪揄的笑容地看向托蒂,说:“连法国有人都知道你的梗。”丽塔身侧的因扎吉很自然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因扎吉眯起眼瞥了弟弟一眼,这俩人什么时候变熟的?   皮尔洛放下手里的茶杯,隔着因扎吉两兄弟的肩膀望到他们背后的丽塔,如果说她跟因扎吉失去联系三年,那么同他则是失去联系两年。他这样想着时,丽塔就看到了他,没太多情绪的一个笑容,他也回了差不多的笑。   昨晚她突然出现,把他……扑倒在地的时候,他就在想,她还记不记得有他这么个人。这刻的对视告诉他,她还记着。   餐桌上——   一大桌子的人各怀心思,眼波流转间尽是难以言说的情绪在涌动。   刀叉游走在光洁的瓷盘上发出的碰撞声,食物被切割分发在每个人的餐盘上,杯盏纵横交错,一派祥和进餐的场景。丽塔企图让自己的思绪全放在眼底下的食物上,很成功,身体里的另一个她轻松地吐了一口气。   别让你的情绪再搞砸了,丽塔深呼吸鼓起勇气伸出手想要去拿酒杯的,却被旁边横出的一只手挪走了她的目标。丽塔的手指从半空落到桌布上,食指在桌上点了几下,她才侧过脸去看他。   皮尔洛并没有看丽塔,就像是他这个举动根本就不是故意的。但是丽塔知道,安德烈亚是故意的,她咬了咬后牙槽,决定不跟他计较,缩回手继续跟盘子里的虾子作斗争。   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他用手背轻轻把一只水杯推了过来,然后斟了半杯温水给她,“别喝酒。”语调轻柔,可她听后就像是坠入了鸡尾酒般绚烂的颜色里,太不真切,以致她以为是幻觉。   她怎么感觉,大家都想她戒掉酗酒这个坏习惯。   可她……并不是大部分时候都觉得自己在酗酒呀。   “谢谢。”丽塔真心地道谢,但皮尔洛瞥到她的眼睛,并不是这样的意思,她似乎在说,别管我了。   对呀,干嘛管她,她放弃治疗,放弃爬上岸,选择沉溺下去。作为旁观者,他该做的就是旁观。   皮尔洛移开视线把拿走的酒杯挪回去,丽塔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酒杯重新回到她的活动范围,她已经没有了要喝酒的兴致了。她的握住水杯的肚子,手指关节有些发白,过了几秒才呼出一口气来。   整个过程都被对面的因扎吉看在眼内,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丽塔和皮尔洛。这一切都太奇怪了,难为丽塔还能抽空对其他人的发问进行答话,甚至还有时间对他的视线回以笑容。   总觉得,丽塔怀揣着什么秘密。而她看起来,十分不自在,那种痛苦显然而易见就能被捕捉到。   主人家祝酒时她才抿了一口酒,心不在焉的样子无端让因扎吉吃味。分离,没有联系的这些日子里,她已经变得更加难捉摸了,似云如雾一般也许不留神就要下起雨来。   丽塔下午跟着因扎吉的母亲去参加了她自己的读者书友俱乐部,到晚上才回来。她知道自己的那些三流小说在主妇中很流行,但她不清楚……大家对这类小说是如此的热衷,真是让她感到既害羞又尴尬。   要更加努力吧,无论如何都该好好撑下去才对的。   玛丽娜同丽塔道晚安后便上楼了,丽塔一边伸懒腰一边打着哈欠,浑然不知客厅的暗处站了一个人,发现因扎吉就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时,丽塔的动作“刷”一下就收敛不少,抱着包包一副好学生虚心向学的样子站定。   不知道为什么九点多还在楼下喝水的因扎吉只是对丽塔说了句,早点儿休息,明天几点出发云云就离开。   丽塔抱着包包跟在他后面,问:“你一直在等我回来,是为了说这一句话么?”她也是没话找话说,哪知他真的就回答了。   “你觉得呢?我认为不是。”   这句话她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丽塔反问:“有什么想说的,你倒是说呀。”尾音尚未完,因扎吉已经停下脚步回过身,站在她上一级阶梯上低头垂眸看着她,丽塔微微仰视,楼梯只有微弱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他望着她,总觉得不是熟悉的那个人了。   丽塔的视线从他的头发一直落到他的肩膀上,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里有灰尘。你是有什么话特地要对我说吗?”   她总是这样,漫不经心,又像是故意得很地这样那样对待他。因扎吉在心里叹着气,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把丽塔的手从自己的肩膀处拿下,说:“这三年,你都是怎么过的……你愿意告诉我吗?”   “啊?”冷不防被这样问一句,她也很无助呀。   因扎吉也觉得自己这样定会让丽塔觉得莫名其妙,可他也是脑一热,就说了这句话。他松开了手,放进裤兜里,来日方长,有时间再聊吧。   “没事了,你快去休息。”   丽塔点头走了几步,顿了顿,因扎吉就在背后等待她会转过身来说些什么,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不移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丽塔先是在楼梯口观望了一会儿,才往自己的房门走去,她可是很担心皮尔洛那货会等在这里。   果不其然,他就等在那,摆弄着露台上的吊兰。月光洒在他的头顶,像是要与他共白头一般。丽塔嗫喏着不知是否开口时,他就转过身对她说:“等你很久了。”   她紧张地捏住裙摆,望着他不说话。该说什么好,辛苦你等了我这么久,还是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话要跟你聊么?!   皮尔洛又走近了些许,递过来一包奶粉,没有再说话拍拍丽塔的肩膀就下楼去。她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不由得问自己一句,是不是对他过于冷漠了?也不过是个热心肠的人而已。   丽塔愧疚地叹了口气,在心里轻声道了谢,想着明天一定要平和待人,而不是视对方如洪水猛兽。   翌日,丽塔对因扎吉一家还有他的朋友们一同去Althea的婚礼。   玛丽娜的好友把自己年轻时的礼服借给了丽塔,那是一条淡粉格子挂脖连衣裙,长及脚踝,裙子一穿上身就把丽塔气质上显而易见的棱角悉数掩盖。   丽塔打算婚礼后就坐顺风车回城,所以把自己的外套都塞进了一个挎包里,围着一条黑色的披肩就下楼。西蒙尼一眼就瞥见有些无精打采的丽塔,带着她坐到了餐桌前,递来咖啡和牛奶说:“嘿,你不至于吧?”   饿了一宿的丽塔涂了果酱就把面包往嘴里塞,喝完一口咖啡才活过来问道:“什么?不至于什么?你是说我为情所困,黯然神伤?才不是,我这是饿的。”手才要往桌上用来调配浓缩咖啡的酒伸过去时,就被另一个人拿走。   “昨晚你没喝牛奶就睡了吗?”   丽塔把嘴上的面包屑抹掉,想起昨晚对自己的约定,放柔了声线尽量望着对方的眼睛回答:“喝了的。可我一喝牛奶就特别想喝酒,想了一个晚上,饿着了。”   这个答案暴露了不少问题,以致皮尔洛定睛看了丽塔好几秒。这几秒的停顿,足够叫她紧张了。丽塔匆忙地撇开视线,回到西蒙尼身上,但他脸上那抹暧昧的笑意……看来已经在脑海里演了许多剧情了。   坐到车里的时候,西蒙尼挤到了丽塔身边来,说:“你还记得我们昨天的约定吧?”   丽塔理了一下自己的耳环,点点头,“记得。怎么,你还不死心?”她环顾了车内,凑近西蒙尼的耳边说道,“你哥心里的白月光今天结婚,你要是玩儿大了,我看你怎么收场。我是不会管你的,我今天就是去看戏当花瓶的。”   “你要是真去看戏还好,别到时候整得自己又是伤心难过,回城之后自己独自舔舐伤口。”丽塔听完这句话立即离开西蒙尼,一副“我不想理你”的神情托腮往窗外看。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净往她伤口上撒盐。   坐在前边的因扎吉看着后视镜里似乎在闹别扭的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怎么看都像是热恋时期耍花枪的小情侣。   不多时,车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因扎吉安静不说话,没人知道今天的他是以何种心情去参加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的婚礼的。不过也听说Althea很大度地邀请了自己的前任来观礼,同样地,她的丈夫也是。   很奇怪,不是吗?   而此时此刻因扎吉没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一直往后视镜看。丽塔一如既往的健谈,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让任何人在闲聊的过程里喜欢她。就好比现在,她用一个简单的魔术让他的家人和好友都开怀大笑起来。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又乖巧地眨了眨眼,就像许多年前他在她的学校前等她,夹在一群她的读者里对他飞吻那样。   原来都过了那么久了呀。   ☆、章三(重写) 作者有话要说:  重写 好想写三角恋_(:зゝ∠)_之前看嫉妒的化身,除了男女主的三角恋西皮之外都很好玩啊!(不过这里还只是友情向,可能友情也谈不上……) 三次元还是很忙,等我的退休大计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会考虑日更啊或者其他的,感谢88位朋友的支持。   婚礼的现场布置得像个派对,他们来得有些早了,到场的人还没有很多显得有些寥落。秋天那种干涩的萧索疏离已经很明显,风吻在脸上就像是树木的残叶从脸上擦身而过。丽塔把披肩抱在手里,安然地站立着。   她依稀地想起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婚礼,遗憾的是那个婚礼还没开始就被今天婚礼的女主人公破坏了。   丽塔不其然地对上花束旁边的一个银灰色西服男人的眼睛,她花了好几秒才把这个人认出来。显然对方也发现了她的存在,拨开花束,视旁人如无物一般朝她走来,叙旧的客套话一句都没有,威胁的字句信手拈来,“你怎么在这里?”   话音未落,就带着笑意把丽塔牵走。   因扎吉他们都没来得及知晓,丽塔就被带走。布冯碰了碰皮尔洛的手臂,目光意有所指地投到丽塔和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皮尔洛同现场的人打完招呼就跟了过去。   丽塔敢跟这个人走,必然是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包括此刻他的横加指责,“你没有邀请函,是怎么进来的?”   丽塔拨了一下自己的耳饰,从容地坐到旁边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问:“Althea会邀请你,也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郑重申明一句,我也是有邀请函的。不知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我是女方那边的亲友团。”   她发现自己冷嘲热讽这个技能已经被瞬间点亮,尤其在面对自己人生迄今为止出现过的唯一一位前未婚夫时,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觉得自己还是远不够刻薄。   面前这个人是促成丽塔认识Althea和与因扎吉发生交集的人,是她的青梅竹马保罗,既是结婚当日逃婚的未婚夫保罗,也是Althea的初恋保罗。   天知道一个意大利人和法国人是怎么通过书信、电话、邮件等载体恋上的,只知道Althea追到他们婚礼现场的时候,丽塔就彻底知道她和保罗完了。   保罗撑着膝盖俯低身同丽塔平视,她这些年似乎憔悴了不少,但双眸的神采并不逊色于更年轻的时候。丽塔轻轻笑起来,说:“我是女方的亲友团,你也是。要是说你是来膈应她的新婚丈夫,那我呢?”   “你为什么要来呀,嫌道听途说不够伤心,想观看现场直播么?”丽塔毫不留情地戳到他的痛处,“你傻不傻,她啊,已经不爱你了。明显的大度邀请前度,你还真的是信了她的话,出现了。”   她抬起手轻轻拍在保罗的脸上,“自取其辱也是一种大胆的行为,祝你平安。”   保罗甚是不解地按住丽塔的肩膀,一脸痛心地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丽塔扬起一个天真无邪的笑,“那要问问你都对我做了什么。”她噙着这抹笑回过头,对暗处的人喊道,“别躲着了,我看到你了。”   保罗才狼狈退场,皮尔洛从粗壮的树干背后出来,一身黑西装沉稳不出错,阳光从他身后洒落给他的头发镀上一层蜜色的光泽,然而可惜的是他脸上没有笑意。   丽塔不置可否地撇过脸,踩着地自己荡起秋千来,“别干站着了,来推推我也好。”   阳光还是十分温柔,不远处是渐渐多起来的喧嚣声,只有这一处是安静的。   荡了好一会儿,皮尔洛才定住秋千,对丽塔说:“我们该进去了。”   “好。”她应道,捡起放在地上的披肩,跟在他身后往教堂走,草坡有些陡皮尔洛回过身把手递过去,丽塔笑笑就握住了,“谢谢。”   “你待会儿少喝点儿。”他说完等丽塔的反应,她的心情完全不受影响,点头答应,“尽量少喝,争取不喝!”   新娘进场时看到因扎吉旁边的丽塔时,明显抖了一下,丽塔乐于看到对方这个反应,很得意地朝对面的保罗飞了一个挑衅的神情,被因扎吉握住了手制止了她会有更过分的行为。   谁知丽塔只是在他耳边吹气,“我答应过你的,别担心。”   宣誓结束之后,丽塔真正做到了自己的承诺,不喝酒、不捣乱,不管是谁的邀约都不动脚去跳舞,乖乖站在原地喝果汁。望着一向就受欢迎的因扎吉兄弟在舞池里和不同的姑娘跳舞的场景,她只有无尽的慈爱的目光施与。   有几个出版界的知名作家、编辑认出了丽塔,对她不喝酒安静喝果汁这件事感到奇妙,问她是在跟什么人打赌吗?其实看到别人手里的酒时,她有过几分钟的迟疑,但万一闹出什么问题来真的不太好,于是拒绝了劝酒的同行们。   有位网球运动员想请丽塔跳舞,对方说自己的妹妹很喜欢她的书,想跳一支舞后给他签名。丽塔对自己的读者向来都很好,放下杯子就应下了。   丽塔跳舞的时候习惯数舞步,因为不熟练所以需要在心里不断打拍子,以至于对方说的话都是囫囵地应着,根本没有细致认真听。   “我听说,布朗热小姐与今天大婚的新娘子以前是情敌。”   情敌两个字太重,丽塔立马反应过来,否定了这个说法的同时不小心踩了对方的脚。“你看,你一说这些无中生有的传闻我就跳错舞步了。”   “情敌俩字我可担不起,Althea比我优秀多了。”这句是丽塔真心话,显然对方也默认这个说法。   丽塔寻了个机会准备开溜就被皮尔洛逮到,他很强硬地扯了她过去跳舞,丽塔只能顺着他的舞步转了一圈又一圈,以致她看到自己裙摆的花纹转来转去头都快要炸掉了。她气到不行,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你干嘛啊?!”   “平常看起来牙尖嘴利的一个人,怎么刚刚说话这么笨?”语气听起来挖苦多过闲话家常,丽塔垂下眼继续盯着自己的裙摆看,她现在除了盯着地板不会想到喝酒之外,其他东西都会勾起她想喝酒的那根筋。   “以后别那么说了。你很好,不需要跟任何人比。”最后一个圈,丽塔转进了他的怀里,但很快就礼貌地谢礼结束一曲舞。   她离开舞池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还差点栽进了蛋糕里面。   皮尔洛站在她身后,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自主就笑了出声。   虽然说他认识丽塔的时间和好友因扎吉认识她一样长,但两人真正熟稔起来是在三年前的春天。   那天是不用训练和踢球的工作日,他在睡意朦胧的清晨突然接到电话,是当地的警察局请他去医院认领一名年轻女子。他再三跟对方确认没有打错电话,也不是诈骗电话他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只是他在脑海里不断搜索,都找不到一个符合此时此景的对象,唯一的说话就是他家族里哪个小孩闹事了不敢告诉家里人。一直到他见到丽塔之前,皮尔洛都是抱着这个想法的。   嗯,看到她之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名字备注在她通讯录的前面,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最近联系人里第一个是他,总之在看到醉成一滩泥的丽塔时,他也就明白了警察脸上的无奈。   并没有闹事,只是在处于闹区的酒吧一条街突然晕厥,被好心的环卫工喊了救护车而已。皮尔洛把人搬回了家,从她少得可怜的通话记录和通讯录里面,果然他的号码都排在了前面。   而他们最近的那通电话,谈论的只是二手书的处理问题……   虽然一直知道她有饮酒问题,但是从没想过会严重到这个程度。从柜子里拿出一张被子把人一卷就放到了沙发上,他继续回去睡。   丽塔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皮尔洛睡醒后去参加一个品牌方的发布会,几乎把丽塔忘到一边。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看到客厅里的沙发里坐得像雕塑一样的丽塔时,他也花了一些时间来接受现实。   房子里的灯被突然打开,丽塔被吓到捂住眼哆嗦了一下。   “知道害怕了?”皮尔洛把灯关了又开,打趣着丽塔。他好笑地把灯给打好,才发现她身上穿的裙子背部是镂空的,侧面隐约可以看到轮廓。昨晚医院的护士好心给了她一张毯子裹住,回来的时候他又是直接用被子包住了……   在闹市的酒吧一条街晕倒,如果不是正直的环卫工人……他的额头开始痛了起来,“你昨晚……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丽塔脸上的妆已经彻底花了,假睫毛虚虚挂在眼皮上,黑漆漆的东西糊在眼圈边上,她双手捂住脸,“你觉得我这副尊容,会发生什么事情吗?可我记得,我是掉进水里……”   他大概猜到了内容,应该是负责喷水池情结的环卫工人打捞到这个醉鬼。   丽塔洗漱干净后套上运动服从浴室里出来,循着香气走到厨房边上的桌子。皮尔洛从抽油烟机的机身瞥到一脸懊恼的丽塔,不知为何心情骤然变好,“坐下来,待会儿就能吃了。”   她扯了扯不太合身的衣服,动作笨拙地坐下来,开始组织语言,“安德烈亚……真的非常非常抱歉。”这还是她第一次因为喝醉酒而麻烦到不太熟的人,几乎算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吧。   对方把勺子塞到她的手里,“先吃点吧。”   汤的味道很一般,也没什么味道,是很符合他们运动员的口味。丽塔就像是喝水一样把它一勺勺喝光,再吃了些面食就说饱了。   餐具被收走后,丽塔无处安放的双手就捂住了脸,她下意识的动作被皮尔洛看在眼里,怎么看就觉得怎么可以这么搞笑。他把她的手拿下来,很认真地看着她说:“没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丽塔偷偷走掉之前,在他的座机旁边留了纸条还有钱,“谢谢款待,我的电话是XX-XXXX,有空常联系。”   他们都知道,这个常联系等于不联系。   后来再遇到的时候是在一个戒酒协会上,那天他也是凑巧去参加一个慈善活动活动遇到已经当上权威心理医生的好朋友,撞到正从诊所里面出来的丽塔。当时她脸色苍白,满眼的无措,似乎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着她似的。   撞到他都没有把她认出来,说着“对不起”一边往楼梯跑,真正的“慌不择路”碰到楼梯的墙壁发出“咚”一声,出于担忧他挥别朋友追了过去。走了好远,才抓住丽塔。她回过头就要踹人,被他一把抱住,四目相对都不冷静。   人人都说他聪明,他的确是。   “酗酒是病,得治。”   就是这句话,以致后来她看到自己就想逃。   从舞池离开后,丽塔躲到外头的露台,但躲不开无处不在的热闹。吹了没多久的风,天就开始黑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里面不停旋转的伴侣,她觉得自己到这里来挺好笑的。   但是,如果不直面一次,她怎么可能死心得快些。   入夜,最后一个节目烟火开始。   丽塔漫无目的地跟着别人一起移动到最佳观赏位置,Althea的这个丈夫真的很有心,愿意为她准备这样的惊喜,保罗那个混蛋现在估计已经气到吐血了吧。想到这个场景她总算真心实意地笑起来,突然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什么事情这么开心?”是因扎吉,他侧身看她。丽塔认真地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就像是把她囚禁在里面,事实上也是如此。   她含笑摇头,眉目里尽是不可言说的风情,像是很高兴,像是昨天以前的事情都是她诓他的,不是真的要不再联系。   他握住她的手,从另一条路离开,“我带你去更好的位置。”   烟花盛放的那一霎,因扎吉望向璀璨夺目的天空,而她在看他。   再见啦,我的爱。丽塔微微错开身,吻向因扎吉的影子。   ☆、章四(补写)   婚礼派对散场后,宾客们陆陆续续同婚礼的主人告别。   丽塔自然也不例外,挽着因扎吉的手去同Althea说话,全程下来她就负责当一个摆设听着旁边这个男人发自肺腑的祝福,一边在心里替他不值。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人,可以让因扎吉倾其所有去爱吗?   她只知道足球是他此生挚爱,仅次于这份挚爱的存在就是Althea,是的了,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深爱过又得不到的就是Althea了。   丽塔清楚得很,轮到她说话的时候,她绞尽脑汁只能说一句:“你一定要幸福啊!”因扎吉带着她走出去的时候,都诧异于她的平静和词穷。   而丽塔的脑海一直在循环播放着刚才的那一场烟火表演,这不是她和他看的第一场烟火,但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她揉了揉眉心,把自己的手从他的臂弯里抽出,“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出城了。”   “我送你。”   “啊,不用了,有人送我。”她飞快地摇头回答说,她略带抱歉的笑容就像是她真的感到抱歉似的。   这个认知让因扎吉气闷,他索性松开领带,解开几粒扣子。沉郁的眸色掠过丽塔,投向不远处的湖面上,没过多久又忍不住看向丽塔,而她也正抱着手臂看他,眼底带笑似是料定他会回头似的。   “你在看什么?”   “看你。”她换了个位置,站到了他的面前,可以更好地对上他的眼睛,“你这样好看,我怎么看得上别人?”   因扎吉没有忘记他们当年谈恋爱的原因,两个失恋的人迫切想要从上一段感情抽身,于是不太理智却又冷静地开始了一段恋情。她得体又体贴,他深情又浪漫,恋爱时甜蜜演绎,分手时比谁都礼貌。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从前度变成了好朋友,感情一直到今天都很好。   “情人比知己分开更易,而知己(他们)比情人更死心塌地。”   因扎吉记得那天晚上的夜色,比今天晚上的要糟糕得多。当时他和丽塔才在一起两个多星期,他每回带她出去,不是去哪个球员开的派对就是经纪人的酒会,偶尔会投其所好去参加艺术沙龙,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独处的时间很少,大概是清楚彼此在一起都是不怀好意,所以才会想要走到人堆里,不让这件事表露得太明显。   但这夜,是他们关系的分水岭。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主题的酒会了,只记得丽塔喝到微醺的水眸,还有站在台上唱情歌的她。她那晚夜似乎特别高兴,以致上台唱歌之前就有笑趴在他的肩膀上,更别说当时抓住话筒傻乎乎地数拍子的样子有多开心。   那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语调温柔,似乎在说着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前奏是轻快的口风琴,副歌是和缓又情深款款的曲调。丽塔眼神专注到容不下别人,盈盈的眸光中只有他一个人。尾音是带着些许忧郁的慵懒,微微一声的叹息快得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她一裘黑裙站在暖沉沉的灯下,嘴唇涂着热烈的红色,就像是情深到了极点却偏要装作毫不在乎的神情对他唱歌,偶尔眼神的交汇,因扎吉都觉得有一股酥麻从脊背一路往上。似乎察觉到他有所变化的眼神,她忽然就笑了,眼神狡黠得不像话。于是他喝了一口酒,避开了她的注视。   许久以后他到东南亚旅游时,在一家音像店门前听到这首歌,经过导游的蹩脚的意大利语翻译得知,那不是一首表达爱意的情歌,而是一首关于失恋的情歌,主人公在下雨的时候想起前男友……   而他听到丽塔唱这首歌的那天,正好下雨。   “看着天空/阴天忧郁的颜色/爱随着/绵绵细雨降落/回想过去/我们俩被雨淋湿/在一场阵雨之间/你和我都被触动/和往常一样/在雨中的时光/凝视着纷纷落下的细雨/虚度光阴/呆望着天想念你/我只想/哭泣哭泣哭泣哭泣哭泣哭泣……”   一曲终了,丽塔踩着平底鞋踢踢踏踏地回到他身边,她笑得眉眼弯弯地开口问他,是否有被她惊艳到,“承认自己着了迷,很难吗?”他不太好意思地笑着撇过脸,以往都是他逗弄别的姑娘,却是头一回被人问到哑口无言。   得不到答案,她也无所谓了。丽塔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酒吸引,因扎吉总觉得这首歌之后有什么不一样了,握住她的手的时候会忍不住用力些许,怕她摔倒。   聚会很无趣,他和主人交情还不错,实在也不好提早走掉。也不知道丽塔是不是猜到他的想法,借着醉意从背后把他抱住,歪歪斜斜地从他身后探出头笑眯眯地望着主人家,眼眶似是含着一汪水汽无辜得可以,就连他都险些被骗。   最后还是顶着身后众人暧昧的目光离开派对现场。   一出门丽塔就从他身上离开了,用披肩把自己裹好站到他身后,他的面前是风夹着雨的街道。因扎吉回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披肩,他们都没有带伞。丽塔犹豫了几秒才愿意把披肩卸下来,双手奉上。   披肩很大,他撑起来就能把两个人都纳进去,从这里到他家也就是一条马路的距离而已。他们对视一眼,然后闷头冲进雨幕。   披肩回到他的公寓后就丢进了洗衣机里面,而他身上的白衬衣背后早已经湿透,丽塔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还是干的。她噙着笑走向他,一边哼着歌一边伸手去解开他的衬衣,“你这样好看,我怎么看得上别人?”   旁人夸赞他的相貌,甚少像她这样像是谈论天气一样自然。到底是因为不在意,所以轻飘飘无所谓,还是真心实意,所以不需要修饰?就在他疑虑的瞬间,丽塔仰起脸,勾住他的脖子结结实实地亲了他一口。   看她的眼神似乎是在邀请他来进行下一步,之前一直刻意放缓恋爱脚步的因扎吉歪了歪头,眯着眼思索了稍许才低下头亲上她的唇。口红不是很好吃,只不过是留恋她面上的香气而已,只不过是留恋那点雨水欲去还留时的冷然而已。   又或者,他在是单纯的想要吻她呢?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雨水被风刮到了玻璃,水珠在翠绿的玻璃上斑驳,逐寸逐寸地滑下。光洁的皮肤接触到这湿润的空气后一阵发抖,她这轻微的颤动自以为不明显,却被身侧的人感应到。   亲吻更加密集,体温也随之升高,抽离了束缚,被抱被吻着离地升空,从高处一直落下去,直到被柔软的床铺接纳,四肢舒展的时候再被拥紧……   时间慢慢变得不再重要,他一次一次的深入与抽离都给她身体带来极大的欢愉,而她被剪得平整光洁的指甲只可以像是挠痒一样在他的肩上作乱,他掐住她的腰肢不容许她的退避。沉重的呼吸声和女人细碎的呻丨吟声交织在一起,屋外很凉,屋子里很热,皮肤和皮肤贴合在一起时像是火一样滚烫。   那朵白色的烟花炸开的时候,他隐约听到她小声地叫了别人的名字,他咬住了她的下唇,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横心一顶,她的眼神终于清明,看清楚是他的瞬间居然笑了,仰起头咬住了他的喉结……   那个时候,他以为丽塔不会动心,所以他也以为自己不会中招。   然而此刻的冷风一吹,吹散了关于旧日回忆的烟霞,他发现自己心底的空旷进一步蔓延了,面前的丽塔还是笑着的,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因扎吉抓住丽塔的手,把她的手掌握成拳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他一向自诩的游刃有余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无所适从。   也许他爱她,是这样吗,历经太多次恋爱,他脑子里关于爱情的雷达似乎失灵了。丽塔把手抽了回来,“我该走啦,有空找我玩呀!”   他们都知道,这个“有空”就是永远都不会有的“空闲”。   后来丽塔在新书里借男主角的口,说了这么一句“我已经失望太多次了。我只有一份爱,我给了自己,就没有办法再给别人了”,再资深的读者都不会把这句话同她的真实感情联系在一起,她决意把一切情深咽下去,对感情缄默。   年轻的时候,谁能料到自己将会对一个浪子报有长久且不求回应的长情?即便她在生活上、事业上做得尽善尽美,她得不到的还是得不到。   丽塔从坐上车后就忍住眼泪不让其落下,后座的两个人也是跟她和皮尔洛顺路,他们除了在刚上车的时候跟皮尔洛说了好几分钟的话之后,就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   但是丽塔无法闭上眼,因为如果闭上眼下一秒就必然要掉眼泪,她不想在别人的地盘里痛哭出声,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忍到回到家的。   皮尔洛若有似无的担忧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丽塔,而被偷偷关怀的某人并没有这个自觉,而是一直咬住唇即将大哭的模样看向窗外。   后座的人已经下车了,他以为这下她该放过自己岌岌可危的下唇了吧,没想她还是不肯放过。等待红绿灯的间歇,他伸出手去掐了她的脸一把,让她松口。   “你干嘛?”   “我想问你,你在干嘛?”   丽塔屏住呼吸,然而眼泪像是在斗气一样,已经夺眶而出。明明她已经已经忍住了痛楚,为什么泪意还是没法受控制?看到她的眼泪像是水库放闸一样,皮尔洛也愣住了,闷头启动汽车,往丽塔的家开去。   她觉得这段路程短得不像话,似乎眼睛一眨一闭间,车就停在了她的公寓楼下。   皮尔洛下车过来给她开门,丽塔拎起自己的披肩还有挎包下车,可还没等她站稳,就被对方挡住了光线。朦胧夜色里,他背着昏黄的灯光,额头上的长发跌下来遮住了半边脸,他徐徐靠近她,好让她看清他如琥珀又似夜雨纷纷的天色的眸光。   丽塔还来不及说话,皮尔洛的唇就不由分说地印在了她的下巴,然后是嘴角,温柔的试探下看她的反应,她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吻住了她的唇。深入浅出、辗转厮磨,他循序渐进,一点点蚕食掉她的形同虚设的铠甲。   就像皮尔洛一直想要做的那样,亲吻了丽塔。   “……下雨的天/我就此没有了你/再也没有/但过去的时光就是那样/我的心每次都是如此寂寞/每次看到下雨/就让我更想念你……” 作者有话要说:  1、Cry Cry Cry - Palmy 这首歌酥饼租借的新闻出来的那天,我听了十多遍(心碎 2、Johnny -- Aprilemade 貌似只有音悦台有(这章九爷是穿白衬衣,大家可以脑补一下,哎呀好看 下章开始讲他们以前的事情了,我换了一个封面和文案,雷点都写在文案上了。 如果有雷尽早避开,不要对我说,取消收藏就好了,嘻嘻!   ☆、章五(补完)   月光很凉,下过雨的街道空气里是清甜的凉爽。丽塔的脸颊因为被泪水洗过所以凉浸浸的,任由皮尔洛掌心再暖都无法热起来。她的嘴唇很软,上唇薄下唇厚,加上毫无防备被他吻个正着,他没怎么费心就勾起了她的舌尖,一字唇的甜美真的是要尝过才明白。   皮尔洛的心跳有些快,离开丽塔唇瓣的时候他的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微微顺气才退回绅士距离,虽然前一秒的他并没有恪守。   丽塔低着头笑了下,再抬头的时候眼底是莹润的泪水,茶色的眼眸似乎在笑,可表情却是那么的悲伤,似乎风一吹就要倒地的那种哀恸。皮尔洛面不改色地承受着她的注视,丽塔抬手把他跌下来的头发别到脑后,她的眼神虽温柔但没有丝毫暧昧,冰凉指尖划过他的皮肤,说:“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迟了,都来不及了,安德烈亚……”尾音在叹息着什么,丽塔仰起头看了一眼夜色,眼眶里余下的晶莹滑过鬓角落入头发,再低头的时候苦笑起来,这副样子像是一粒用玫瑰做成的子弹击中了他心口,痛的时候伴随着花瓣被捏碎的香气。   “我知道。”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头发紧地回答。   “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知道。”   “我可能已经不再爱他……”丽塔摸了摸耳环的吊饰似乎很认真地说,“我爱的……我终于愿意承认,我爱他,因为他是一个浪子吧。尽管他从未离开过这个国家……就连我唯一知道的都只是、他不会在我这里停留。”她语无伦次地说话,他凝望、细看再在恰当的时候给反应。   “我知道。”   “我也不是放不下……只是啊,爱他把我变成了和他一样的浪子。他爱我,但他也会像我这样爱其他人。而我爱他,就像不会再遇见爱情那样。”   “我知道。”   “我以为我也可以做得到。遇到不错的对象,就是那种适合结婚的男人,彼此印象不坏,相处得也很好。你也知道,我也很久没有恋爱过了,当时也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但我做不到,还是做不到。他还可以结婚的,你们都是对组织家庭有期望的人……”丽塔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重新着陆一般,“可是,我没办法结婚了。”她捂住心口,脸色苍白,眼眶红红,“所以呀,趁现在你还可以回头,快走吧。”   “为什么?”每回应一句话,他的心就被划一刀,不是不痛的。尽管神色未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股腥甜,他扶起丽塔的脸问,“发生了什么?”从在皮波家看到丽塔开始,他就在猜测,这种反常比两年前的时候还要强烈。   “去年夏天我差点儿就结婚了……”她说起这件事就像是在说“今夜天气真凉”,落在他耳里让人心口发窒。皮尔洛脑海里闪过一张略有些陌生的、英俊深邃的面孔,紧接着的是她穿婚纱手执捧花的模样……   丽塔的眼睛一直在流泪,皮尔洛的拇指抹了又抹,最后放弃,语气温柔地询问:“然后呢,他又像个混蛋那样把你在婚礼丢下了吗?”   丽塔“扑哧”笑了,唇红齿白,如此近距离的笑颜很难不让人动心,很少可以在她脸上看到类似娇气的神情:“不,这回我也终于混蛋了一次。”   她鼻尖已经红透,说起这段故事还是没法控制心头的难受,“我是真的想要和他结婚的,不是心血来潮,不是头脑发热……可偏偏、偏偏是我到了最后关头没办法和他走下去。我去看了医生,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不能结婚的病……”   “结婚会让我窒息,生病,那种压力原来是可以让人喘不过气的。我本来已经戒酒的了……很好笑吧,谁都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一种病。”   “我信”他未说出口的信任全都在眼里,如果丽塔细心瞧一瞧,或者她眼里的泪水少一点儿,她一定会看清他眼里面夹带着心疼的爱惜。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如果那天我的婚结成了,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我不会认识你们,更不会和你们有交集。”她脸上的平静维持不下去了,下唇微微颤抖着话也说不清,“她可以结婚,他也可以,你也可以……奇怪的是,爱到了最后,我连爱人的能力都消失了。”   “也不是说认识你们不高兴,你们都很好,不好的人是我而已。”   丽塔有些站不稳,心里汹涌澎湃的倦怠让她想要原地消失,这时皮尔洛把她抱住,“我知道。我送你上去。”   走之前皮尔洛还是很不放心地坐在她床边,握住她的手说话,丽塔很少见他这样,于是也乖乖地听,“去医院挂号,好好看病;少喝酒,别再缺席匿名戒酒互助会;如果可以把烟也戒了,能不熬夜就不要熬夜;如果不开心就去看看大海,遇到合适的人还是要恋爱的……”   “当然,这个合适的人里面……咳咳咳,会有我吗?”如宏愿太过渺茫,不去预算。   丽塔笑嘻嘻地摇头,“想得美!”她把手抽出来,把自己写在一张废纸上的计划摊开,“你说的这些都是我准备去做的事情,你放心吧,我会让自己开心起来的!”   他终于也停止唠叨,“晚安吻,可以吗?”   “晚安吻,不可以;告别吻,可以。”丽塔扯过皮尔洛的衣领,短促的一吻印在了他的唇边,一如当初让他中箭的那个吻。   丽塔大手一挥写了个单词在餐巾纸的背面,顺便问他是什么时候喜欢她,为什么她都没有察觉。   皮尔洛没有回答,木着脸就像他一直以来的那样。   驱车回家的路上,他想了很多,想那个在真心话大冒险里获得的吻,想他们的初相识。   皮尔洛一直没忘记第一次见丽塔,是在丽塔和保罗的婚礼上。或者,这称不上婚礼,毕竟这个婚礼还没开始就已经胎死腹中。   那日是盛夏时节里日头最热的一天,已经忘记为什么他会和因扎吉出现在Althea恋爱对象的婚礼现场,只记得那天他跟在因扎吉和Althea身后一步一步往婚礼现场走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婚纱的女人。   走近了才看清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她眼中的仓皇和狼狈在对上他们三人的瞬间就被掩饰好了,她忽然站定双手揪住了蓬蓬裙的下摆,刚才还走得虎虎生风的步伐慢了下来,她皱着眉慢慢走近。   因扎吉担心她会动手,不着痕迹地挡在了Althea面前,年轻的姑娘总有那种一往无前的执拗,Althea拨开了邻家兄长的庇护,走近了那个女人。   皮尔洛留意到她脸上嘲讽的笑意,还有眼中颓败和失落,她摆摆手似乎在说,“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小绵羊的。”因扎吉回头和他对视,用口型说:“如果打起来,我们一人拉开一个。”   只能说他好友的小青梅相当能搞事,网恋遇到有未婚妻的对象居然还敢和对方做出这样伤害他人的事情。大概还没踏入成人世界的、被宠坏的人,总觉得爱情是能对抗全世界的。可什么是真爱呢?那是很多人都听说过,但不是所有人都遇到过的东西。   气氛胶着,他想知道她会怎么处理,而此刻的状况他猜测她已经在教堂和未婚夫谈崩了——从后面大门跑出的男人左右脸上是红彤彤的五指印,看来力气挺大的。   “是你,对吧。”她的语气轻淡得就像是在说,明天要吃水煮蛋一样。她忽然就笑了,回头对那个穿礼服的男人喊道:“居然对未成年下手,保罗我真的小看你了!”   “我成年的了!”Althea明明没有比面前这个女人小多少,不过一两岁的差距而已,但是这一瞬间她就已经输给对方了。   她看也不看Althea直接指向了他和因扎吉,“如果不是未成年,为什么你的监护人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噢,也有可能不是监护人,我换个说法吧,‘观音兵’、‘保护者’?”她浑身上下那股刻薄的劲儿无端让皮尔洛想笑,幸好他生来面瘫不然此刻可能已经鼓掌了吧。   那个叫保罗的男人总算走了过来,他挡在了Althea面前,“丽塔,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丽塔垂下眼,做得非常漂亮的指甲摸了摸眉毛,拎起裙摆侧过身走开,那句话的声音很低,但他们都听清了:“我什么事情都没做错,那么谁来放过我啊?”   最后一个词像是在哽咽,皮尔洛站在原地思索了好几秒,抓起因扎吉的手就跟了上去,“我怕她会做傻事。”   丽塔当然不会做傻事,她穿着婚纱一脸坦然地走在路上,七拐八拐地走入一家赌场。这下换皮尔洛和因扎吉四目相对、面面相觑,怎么不按电视剧的剧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纸上写的是Farewell,哈哈哈哈有没有看过蔡智恒的人? —— 还没有去做资料,最近烦心事实在太多了。等我修完再改文章进度吧。真的、真的不会中途变甜文,所以接受不了的快点弃文吧!!!   ☆、章六(重写)   如果一个人早早就认定了结婚对象,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丽塔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把婚姻这件事翻来覆去地幻想过好几遍了,家里的阁楼上还堆着好几箱婚纱与家居的杂志。每每看到好看的婚纱,她都会做个记号,期望某年某月某一天,能够穿上这白纱裙被父亲送到爱侣的面前。   在亲友的见证下,发誓从此绝无二心,余生与他共度。   深知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瞬息万变的,明白有很多欢愉都是暂时的,可若是她找到了那个,她认为只要有感情,就会对彼此诚实、不隐瞒的爱侣呢?那么,付托终身也是很正常的行为吧。就像古时候那样,把自己的人生付托给对方,对方承诺好好保管你的感情,不也很好吗?   诚然丽塔也清楚自己这样算是比较无知,又有点儿理想化,可是对婚姻抱有幻想,错吗?   没有爱情,没有小鹿乱撞的心跳又如何,适合结婚才是主要的。毕竟爱情会变感情,最后感情变成人情……   所以到了他们约定的结婚年纪时,保罗和丽塔就决定给这段恋爱添上新的篇章。   或者用爱侣来形容保罗不太贴切,用“伴侣”会更好。   她在还很天真的年纪就认定他是那个适合相爱无事地爱情长跑到结婚的人。是好事吧,一直到发现保罗的背叛之前,不止她,就连她身边的亲朋密友都认为这是好事。   丽塔是业内销量不错的作者,以擅长艳、情小说闻名。这些都是青春期时的试验,她从未想过长期以此为生,她的志愿是当个家庭主妇。不要以为做个主妇很简单,这是和职业女性持平的工作,只可惜一直被人看轻而已。   保罗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是左邻右里交口相赞的结婚对象,拥有人人称羡的光明前途。他谦逊有礼,举止优雅,和所有法国男人那样浪漫的时候可以把你宠上天。   他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就是那种过家家都默认演情侣的青梅竹马,不斗气、不作天作地,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恋情,甚至都不需要哪一方的告白。   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都知道他们深爱彼此。   可现实有时候就是那么残酷,丽塔爱保罗,但不是爱情那种爱,她是个以贩卖爱情故事的作者,她当然知道真正的爱情不是她和保罗那样的。可她还是爱他,因为他是适宜结婚的对象,是她选择的爱情,所以她爱他。   保罗也爱丽塔吧,从小时候的偷偷倾慕,到青春期时的躁动爱恋,可他能把这样的心路历程给她,自然也可以给别人。而最致命的是,让他无法轻易和别人一起的原因——他习惯了爱丽塔,这种爱的习惯根植于他的身体里。   在Althea出现之前,他是不相信世界上可以存在替代丽塔的女人。   但Althea出现了,所以丽塔被舍弃了,还要被反过头来指责过于咄咄逼人,离场的姿态不够豁达——她走得不够快,不够他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到新人面前去。   难道他们不是有誓约的未婚夫妻吗?他们也是订过婚,立过盟誓。   他们之间信誓旦旦许诺过的东西,都必须要给这位真爱让路吗?   或者换个说法吧,既然变了心,为什么不早点儿先结束他们之间的联系,再去讨新的那位欢喜。分手都分得这么不礼貌,这也成了她的过错吗?   怪她没有早些扼杀苗头,怪她不够聪明,怪她管得不够严……是是是,都是她太愚笨。   丽塔在服务台兑换了筹码,脱掉手套把筹码塞了进去,顶着一路有意无意的灼热目光找到了老、虎机。   妆是用了贵价的防水化妆品画的,所以当她一边打机,一边对着反光面抽空检查自己的眼妆有没有花。   满腔的伤心和痛楚都发泄在了这台机器上,她大杀四方、赢尽所有,什么都难不倒她,真真是应了那句“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她的眼泪很听话,落下来的时候衬得她的气质越发凄楚,一时间无人敢上前安慰。   这座城市夜夜笙歌,人们狂欢不分昼夜。喜悦时,就像是数万瓶被摇晃过的可乐被打开了盖子;悲伤时,像是再也不会活过来那样死气沉沉。喜与悲都像是戏剧,夸张得过分,也许今日闹分手的情侣,明日又会变回原先秤不离砣的样子呢。   在皮尔洛的角度看过去,丽塔无疑哭得很克制,那张美丽的面孔只是被水淋湿了而已。眼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便与因扎吉到邻桌去打扑克,没有过多地留意那位伤心失意的姑娘。   反倒是共情得很的因扎吉总是时不时看向丽塔,他侧过脸,声音有些低:“Althea这次真的是过分了。”并非是因为Althea不选择他的中伤,而是那副伤心欲绝被舍弃的脸和他记忆里的自己重叠了。看着她,喉咙如同落了灰尘。   皮尔洛瞥了一眼他,说:“赌场的钞票会让她好过点儿的,别太担心,等到有人接走她,我们就离开。”   话音未落,转角的大门进来三个穿戴整齐的年青人。为首的那个男人满脸着急,和丽塔长相有八成相似,他的领结已经解开虚虚地挂在衬衣领子下,衬衣也因为这闷热的天气被主人脱下,抓手里。   身后是同样焦急的两个法国女人,尽管妆容纹丝不乱,但眼神里的慌乱和愤怒已然是快要维持不了优雅了。她们穿着同色系的小礼服,看样子是丽塔的姐妹团,稍高的那一位看着性格暴躁些,另一个则是机敏许多,很快就发现了角落里、却很显眼的丽塔。   因扎吉放下来手里的扑克,这种时刻是很难集中注意力的,皮尔洛也放下手,匆匆从牌桌上退下。   这样的旁观也顾不上礼不礼貌了,至少保证丽塔的安全吧,万一不是丽塔的亲人,而是保罗的呢?   可惜听不懂法语,场面太混乱了——   先前还只是斯文地啜泣的丽塔在看到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后,整个人都崩了,哭到发颤地揪住那个男人的衣襟,另一只手还抓住机器的摇臂,大概说了一句什么帮我,她的好友就很机敏地地帮她把余下的半局收尾,结束了游戏。   之前那些坚强果然是装出来的,估计今天她的家人没找到她,丽塔就能在这个昏昏暗暗的赌场里玩到地老天荒,都不会崩溃大哭。   另一个姑娘则把丽塔赢下来的筹码用头纱包起,抱着往服务台走,对上他和因扎吉的眼睛时,他们大致可以感受得到丽塔亲友的愤恨了。气氛一下有点愧疚,然而她并没有发现这两个意大利人是和Althea“一伙”的。   丽塔爬上哥哥罗宾的背上,那双磨脚的高跟鞋被脱下,换上平底鞋。一向把丽塔当妹妹的费怡在看到她磨破的后脚跟,忍了一路的痛心似乎也忍不住了,咬着手臂才止住了呜咽。而在罗宾背上的丽塔早已是泣不成声,哭到打嗝:“明明一切、一切都很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所有的计划里面,都有他……他怎么可以说反悔,就反悔?”丽塔搂紧了兄长,她想不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他舍弃我,就像是丢掉一张废纸。”她的睫毛膏总算被融掉了,弄脏了白色的西装布料,“小姑娘的爱情是爱情,我这个未婚妻的感情就是欠下的人情,还多了亏本,还少了是恩赐。”   “这个世界上,果然是负心的那一个最厚脸皮。”   去取钱的那个是丽塔的书商的小女儿席梦娜,是她的读者兼好友。这时她提着一皮箱的钱走了过来,脸上杀气腾腾的,“别让我看到保罗和那个女人……”触及丽塔哭得发红的脸时,席梦娜脸上亦是不忍的神色。   她没太多的朋友,身边的这几个是最亲密的了,这次本以为能达成儿时的梦想,在好友的见证下结婚。果然世事无常,她被求婚的那日就已经察觉到了这背叛,可这种说不清的、愿意装作看不见的刻意忽略,可能就是爱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认定结婚的对象,她想要的是婚姻和家庭……这些终究都是错了。   丽塔叹了口气,摸了摸席梦娜的头发,想安慰她,但一句话都不会说了,只想流眼泪。最好把这十几年的付出都哭回来,将脑子里的傻气流出去。   她以后不会再到拉斯维加斯来了。   后来他们在郊外的公路上有过短暂的擦身而过,当时他们的车在公路上缓慢行驶这,路过正在一堆燃烧物前的三个女人。   离得不远,可以清晰地闻到衣物、信件等东西燃烧的味道。   “噢,我的天!那是伏特加吗?”因扎吉皱着眉说,他的视线落在丽塔手里那瓶酒上,火越烧越盛,“不是伏特加,也是烈酒吧。”   无可否认这有点儿帅气的意味在,皮尔洛把车停在了路边和因扎吉欣赏起这出戏码,在夏天最热的时节里,他们忽然觉得其实单身也很不错。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的三个人,全然不知在这个夏天后,命运会把他们圈进一片海域里。   雨下得很猝不及防,浇灭了那一团火,丽塔想,这个夏天算是彻底过去了。她所寄望的安稳都要消失了,小镇那么小,从前偶尔才想要不要离开,现在是彻底的回不去了。   她是不愿意离开舒适圈的……感谢保罗那个混蛋,在婚礼上悔婚,还要让她有家回不得。幸好是旅行结婚,而不是……   来日有机会,再感谢他不娶之恩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可能是一个俗套的故事,也可能不,哈哈哈! 下一章招财9的视角   ☆、章七(重写)   因扎吉大概也没料到会在都灵再碰到丽塔。   还是在采访的场合,他知道Althea抢了某位作家的未婚夫,也从许多小报上看到有关的报道——大部分都是失实的,丽塔并没有难过到跌入湖里,也没有点烟时不慎烧着了婚纱。她优雅地退场,在烧掉保罗的护照之后。   她有资格那样做,他是这样认为的。   听说她来自马赛,那个拥有美丽的海岸线的港口城市。可这次他认真地观察了她,丽塔身上没有一点儿海滨姑娘该有的气质,甚至还有些古旧的书卷气。   这天他驱车抵达与报社约定的地点,再三确认短信上的名字和来访记者的衣着打扮后,他就坐在汽车里打量她。   街对面的她穿着一件洗得略微泛白的蓝衬衣,衬衫下摆的一个衣角似乎被主人不小心塞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她背一个挎包轻便得根本不像是一个记者。   距离他在拉斯维加斯认识丽塔已经过去三个月有余,依稀可以看得出她瘦了许多,头发也剪短了。能够分辨得到,她脸上的落落寡欢和失恋无关,那种乡愁他也时常能从俱乐部的外国球员眼中看到。   她嚼着泡泡糖,抬头看了一下手表,似乎并不讶异意大利人的迟到。   因扎吉停好车穿过马路一直走到丽塔的面前,他脱下墨镜露出一双眼睛,礼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以为她可能已经忘记他了,却没想到她竟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又是你。”   因扎吉以为她是指三个月前那一次并不愉快的会面,殊不知丽塔只是把早上才见过面的西蒙尼和他弄混了。   丽塔有家不能回,当时就直接从拉斯维加斯跟着她哥哥罗宾来到了意大利。罗宾是布雷赛罗的一门,本来他一个租借过来的外国球员是当不了一门的,但因为俱乐部实在无人可用就只能给他上了。   所幸他干得不错,俱乐部也有意继续续租,只不过罗宾想找一个可以稳定下来的俱乐部——他们都是想要安稳的人,偏偏被命运推上颠沛流离的道路。   罗宾的女友费怡是当地人,一直把丽塔当自己的妹妹那样相处,她和保罗分手后费怡生怕她会想不开,天天变着花样带她到处转。但车技太差,没回都要丽塔开车接送——接费怡出门一起去玩,结束以后把费怡送回到他哥边上。   平日丽塔都是把费怡送到布雷赛罗训练场的停车场,再独自返回席梦娜走后门给她安排的住处。这次却被罗宾塞过来一个男人,说是顺路要她送到都灵去。   丽塔看到那个年轻男人的脸时,脸瞬间就僵硬了,其实这三个月以来她已经不常记起那个让她精疲力尽的婚礼了,可当他这样实打实地和她面对面时,她发现身体里的疲惫如同汽水盖被打开,泡沫涌出来那样。   粘稠的、让人不舒服的泡沫在夏天的高温里黏在手上的感觉,和此刻的照面别无二致。丽塔勉强镇定下来,望向正在说着话的罗宾和费怡,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队友就是Althea的好朋友。   丽塔挤出一抹干巴巴的笑,说:“不介绍一下吗,这位?”   这个男人倒好,根本不记得她一般,“你好,我是西蒙尼,你哥哥的朋友。真不好意思,要麻烦送我出城一趟,我的车今天不太好。”话说得倒是无懈可击的,脸上的笑容亦是甜美,眉目深邃却又不见冷峻。   丽塔不想看他,飞快地转移了视线,罗宾他们那天和Althea没有见过面,他们从机场过来只看到结果,没有参与到过程。这还是好的,幸好没有让他们在场,那种伤害她受着就好,犯不着别人也一起。   她和罗宾说了些话后,就道别他们载着西蒙尼往都灵去。整整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丽塔都不怎么说话,见他困倦了便翻出一个冰凉的眼罩递了过去,示意他爱睡不睡。此期间他们根本就没有对视,西蒙尼并不晓得自己被人错认,只以为罗宾的妹妹和他一样怕生,是个性情内敛的人……   她不想交流就不想吧,他睡觉。   所以中午才把人送到都灵,下午又见面……这种剧情任她再大胆也不敢给自己笔下的主角写,不承想自己倒遇上了。   在报社的闲职也是席梦娜帮忙找的,换个角度想,其实失恋失婚也很好嘛,可以得到朋友全方位的关爱……丽塔一边翻着实习生给的采访大纲,一边暗暗叹气她只是想快点儿逃离小镇而已,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到意大利来。   如果可以……如果……还是不可以,事情已经发生了,回不去了。   她见对方已经好整以暇等待问题,也不得不装出一副专业的样子来,“西蒙尼,你好……”   “记者小姐,”他似乎听到什么好笑事情那样,“请问你……知道你今天你要采访的对象,不叫西蒙尼吗?”   “菲利普……”丽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对方甚至扯出一抹算得上是戏谑的笑容来,她把滑落少许的眼镜推上,这、并没有什么区别吧?见丽塔脸上还是迷茫的神情,哪里还有当时的狠厉,因扎吉只好拿过她手里的几张纸,翻到他的家庭资料那里,指着“西蒙尼”说:“那是我弟弟。”   丽塔皱眉,耳尖因为尴尬而泛红,抿抿唇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她如同故意忘记三分钟之前的出错那样对他提问,公式化到让人泄气。   这不是一次愉快的会面。   结束采访后她收拾东西过去结账,假模假式地问要不要送他,反被因扎吉问了一句:“你送我,是打算送我去布雷西亚吗?”   “你要去布雷西亚吗?真不巧,我的车没油了。”   “那我送你回家吧。”   丽塔轻笑了一下,眼底的笑意盈盈地荡开,她抬起手指了指手表:“不好意思我下班了,如非必要我们还是别再见了。你明白我的是什么意思。”   呵,果然先前的客气都是演的,因扎吉很绅士地表示认同,礼貌地和她道别。   他不信命运之神只安排了一次重逢。   *   拉斯维加斯一别以后,他闲来无事看了许多丽塔的作品,还订了有她专栏的小报来看。知道她近日下班都会到酒馆小酌,却没料到所谓的“小酌”都是用来粉饰太平的,如果这样也是小酌,那么要怎么样才算豪饮呢?   但遇到她还是意外,因为他只是送西蒙尼出去,就遇上了她。本来想回家把她的新书看完,可目光碰上她时,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怎么就你一个人落单了呢?”   丽塔身侧冷不防身边坐过来一个人,他身上的气味干净得不像是这个酒吧里的客人,因扎吉徐徐抬眸望过来,丽塔也支手撑着脑袋斜斜地看了过来,一双潋滟水眸带些微疑虑凝视他。因扎吉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侧着脸在笑,若是不认识他大概会以为这是个带上羞怯意味的笑,实则不是的……   那是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而笑的笑容,只是看到她时,就自然而然笑了。丽塔触及他的笑容时,也笑了,眼眸里有水光,似乎因为酒水太烈让她呛到了。   丽塔直起身,顺手摆正了他面前的酒杯,“我问你一个问题,和你无关的问题。”   “你问。”他一副闲适的模样,静待下文。根本不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什么,而这个时候的丽塔根本不知道“适可而止”为何物,她偏离了原本的生活轨道,也扰乱了原本的性格,又或者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刻薄的人。   因扎吉的视线落点从丽塔丝绒哑光色的红唇离开,回到她眼睛上,他温和却又自带多情柔光的视线,像是有热度一样,丽塔在他的视线里慢慢地开口说:“我看你的履历,比Althea现在的男朋友好多了,为什么她选他而不选你?”   他怔忪几秒,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她,断断没猜到会是这样残忍的问题。   丽塔“扑哧”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打搅你了,下次见。”这句下次见听起来不像是会再见的样子,因扎吉心上刚浮现这个想法,下一秒他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就这样伤害一个无辜人,然后笑笑离开?也未免太过残酷了吧?”   丽塔扫了一眼因扎吉,对上他的眼时她礼貌地露齿一笑,被光一照衬得她肤色雪白,哑光色的红唇都有了光。因扎吉随意地跟旁人讲了再见,便拉着人往外走。迎面走来他的弟弟西蒙尼都被他忽略过去,丽塔只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于是伸手掐了因扎吉一把:“嘿,就这么急着要带我走?”   他回手就捉住了丽塔作乱的手,而后握住轻轻一带就拉着人离开乌烟瘴气的夜店。   在等待外带咖啡的时间里因扎吉抽空买了份报纸,丽塔扒拉着外卖窗口非要店员在里面加白兰地,她回头看了一眼丝毫没有注意这边状况的因扎吉,对店员说:“你等我一下,我到旁边的带一瓶过来。”   因扎吉抬起头时丽塔已经捧着咖啡端端正正站在他面前了,递过来一杯香气四溢的给他,说:“趁热喝。”   然后他就听到酒瓶哐当一声掉到了垃圾桶里去,“说吧,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她问,并没有清醒反而更加醉了的神情。   即便浓郁的咖啡豆气味都没法掩盖的酒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他鼻尖,他失笑,路灯的光轻盈地在他皮肤上跳跃,将古铜色的皮肤映成杏仁奶油一样的霜白色,他舔舔唇侧过脸,用卷起的报纸敲了丽塔的头:“跟我走走。”   因着杯里有白兰地丽塔迅速就搞定了一杯,然后学篮球运动员那样将杯子投进垃圾桶,回头笑意盈盈地问因扎吉:“怎么样,我的动作标准吧。”她像是醉了,又像是在演戏。   早上的晴天一直持续到午夜,丽塔安安静静地跟在了因扎吉身后,踩着新买的鞋子踢踢踏踏地踩着凸起的砖块。走在前边的人总算组织好自己的字句,回过身,一把将低着头跳格子的丽塔抱个满怀。   俩人皆是一愣,四目相对,各自从对方眼里看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居然在一本被我丢弃很久的书里找到这个文最早的那版大纲……我一直以为这个东西搬家的时候丢了。   ☆、章八   夏夜晚风徐徐地、和缓地吹来,“噗噗”声地覆上人的脸颊,他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了,似乎还打到了他的眼睛,因扎吉微微眯起眼,说:“对视超过五秒就会有事发生,两个陌生人可能会打架、可能会亲吻……”   丽塔抬起的手很快就被因扎吉捉住,一个旋身就把她抵在了电线杆上,那双眼带着笑,月色下的他好看得像是在发光,丽塔面无表情甚至还有点哀愁,“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会觉得这个‘五秒定律’很有趣吗?”   “丽塔,我希望你快乐起来。”他搂住丽塔的腰把她扶稳,摆正站好,丽塔仰起头看他的神色,尤其是眸子里褪去那些试探、逗弄后余下的认真。她见过他的几张照片,这是他最常见的一个表情。   心事重重,就像他真的非常非常关心她那样。   何其脆弱的状态之下才会因为别人一个关切的眼神,就防线尽毁?丽塔觉得自己的眼眶一点点热起来,这个时候风一吹就湿了眼,她把头抵在因扎吉的肩膀,从失婚那天开始她就开始失魂落魄,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从前她的梦想是他,现在她没有梦想了,行尸走肉毫无指望和目标地活着。   她在所有关心自己的人面前装若无其事,装大度无所谓似乎她失去的只是一张餐巾纸,而不是预备厮守一生的人。或许她是不在乎,或许只是在意保罗被一个只是比她年轻一点,比她在专业领域优秀一点的女人抢走而已。但不能因为她已经哭了一场,又烧了他全部证件就能说她已经痊愈了,不可以再沉溺在悲伤里。   丽塔也问自己什么时候振作起来,但她自己知自己什么事,大概永远不会振作起来了。就像是山野雾浓无路灯光照,她知道路要怎么走,却没有心思拯救自己。就这样困在这里,继续这种无望的心情不奢求未来也很好,不是吗?   丽塔当然知道很多人会说,你不能这样低落,这种负面情绪带来的消极影响会持续放大,最终影响到自己的工作生活。可是怎么办,她就是无以为继,别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出口,最终自由,但她不能怎么办。   总可以沉下去,溺下去,直到底端——那个时候她就会放过自己了。   因扎吉抱住丽塔,他把她带出来也只是心血来潮,她脸上的落寞写得明显,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样子他都懂,也看得很清楚。大概因为也遭遇过类似的事件,才让他嗅到空气里同病相怜的气味。   真的存在那么一个人,任你上天入地都得不到。   丽塔从他身上离开,把头发拨回原样,风一下急了起来又吹乱了她的,因扎吉轻轻把她的飞舞的卷发按住,凝视她的双眸。从丽塔的眼睛看进去,只看到迷蒙和漠然的眼神,她甚至连眼泪都没有的那种平静。   他险些都要被她精湛的演技欺骗到。   丽塔沉着得像是一棵树,哪怕在他回头之前捕捉到她眼里的伤感,但也转瞬即逝,睁眼闭眼间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你就不会醉吗?”   丽塔皱眉把因扎吉的手从自己的头上拿了下来,转身就走,她没有再用新鞋踩着那些石头的尖角走,她走得又急又快,就在他问她会不会醉的那一瞬,她居然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闪现……   走了一段路发现他还跟在身后,丽塔深吸一口气转了过去,“你愿意带我回家吗?”在她平平无奇的生活里,她从未像这一次坦诚又大胆地打算做一些疯狂的事情。   比如去情敌的青梅竹马家里,偷了他的剃须刀。   这天夜里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因扎吉想送丽塔回家的计划,他把报纸给了她,牵过她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   无可否认,当一个神色哀愁的漂亮姑娘向他说,愿不愿意带她回去,恰好他也有点同情心在作祟时,再加上这场暴雨,总感觉命运在暗中储备些什么,预计要在什么时候给他一个意外似的。   是这雨把你送到我身边,从而成为我的命运。   车门关上后,丽塔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因为我不知道我喝醉会发生什么。”   他在启动车子,抽出几张纸巾去擦干她脸上的水,“这句话不应该是我来说的吗?你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赶紧断了,爱情游戏不是所有人都玩得起的。”   丽塔轻笑出声,自己手都懒得动就着他手里的纸巾把自己下巴的水也擦干了,她回答说:“知道吗,我没有什么爱情游戏要和你玩,我只不过想去你家偷了你的剃须刀而已。”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下车冒雨去打车,你没必要为了所谓的绅士风度……委屈自己。”   他“噗嗤”笑出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寂寞空虚冷啊,你这个笨蛋。”她的语气毫无波澜,根本不像是在说什么调、情的字句那般。   *   丽塔就这样跟着一个几乎可以算是陌生的人走了,等到他引领她开了灯一路从门口走到室内,他在思考家里还有没有咖啡或者茶的时候丽塔从包里拿出半瓶酒,坐到了沙发上。因扎吉瞥见丽塔那蓝到发黑的指甲颜色,与透明的玻璃酒瓶上的黑色包装纸十分相衬,她嘴唇因为唇膏剥落露出原本的颜色来。   似乎沉浸在某种郁郁寡欢里,这时察觉到他的视线,不解地望了过来:“怎么了?”她温顺得很,“你有事情就先去忙吧。”   可是等因扎吉打点好一切后回到客厅,那个说要偷他剃须刀的女人已经躺在了他那个小得有些可怜的布艺沙发上睡着了。地毯上还端端正正地竖着一个空瓶子,她侧躺手压在脸下,另一只手抓住枕头,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而且还一直在小声啜泣。   他没忍住伸出了手去触碰她濡湿的眼睫毛,他慢慢蹲下去,手指从她的眼下一直到她的鼻尖。心脏上有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因扎吉忽然就明白了,他会愿意把这个麻烦带回家,可能是因为那天她失恋哭得太过秀气,以致他动了心。   邻居的音乐发烧友不小心把音量拨大了,略带鼻音的主唱哼了一句就消了声,一同消失的还有鼓点的余响,因扎吉叹了一口气微微用力捏住丽塔的下巴,把她从噩梦里叫醒。丽塔不明就里地睁开眼,泪水教她的上下眼睫粘在一起,她不甚清醒的眼眸怔怔地呆望着因扎吉。   从尚且滴水的黑发一直到他沉郁的眼眸,她不太看得清他是在高兴还只是在沉思,这个还非常非常年轻的男人,有一张禁欲又风流的俊脸,可她总觉得他那种看似忧郁的气质,其实只是用来掩盖他不想展示的情绪而已。   丽塔花了些力气才让自己清醒起来,她揉着脑袋坐起来,脚踢到地上的玻璃瓶,喃喃自语地说:“我喝醉了?”   “喝醉了也正常,毕竟我又不是千杯不醉……”   因扎吉并未能从她小声嘟囔的语句里听出什么,只是无端觉得这个她很可爱,让他想去保护她。也许说的是法语吧,还这样小声他听不懂也正常,他递给丽塔一套干净的睡衣说:“去洗个澡,我的剃须刀在浴室。”   在他的初始印象里一直都和“精明”、“刻薄”脱不开干系的丽塔,现在既迷糊又听话,真是让他意外不已。   丽塔再出来的时候又坐到了那张布艺沙发上,她摸着有些陈旧的布料双眼通红,哽咽着对因扎吉说:“我也有一个这样的沙发,在……”   “那里……不会是我的家了。”说完这句,她又开始沉默起来,凝视地毯上不对称的花纹,好几分钟过去了,他一边翻着书一边留意她的动静,她呆呆地笑了一下,又用那种戏谑的眼神望他。   因扎吉“啪”一声地轻轻合上书,“怎么了?”   “不好意思哦,我想问一下,你的客厅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布置的吗?还是你懒到找人照搬了她的家具搭配风格?”丽塔甚至都不愿意说起Althea的名字,而是用“她”来替代。可是语气里面的幸灾乐祸真的是……让人气结,因扎吉把杂志放了下来,扶额很是头疼地看向丽塔。   他先前有多觉得她让人心动,此刻就有多心烦,他收回之前的评价。   丽塔是故意说错话,也不打算道歉来讨好主人家,她躺了下去抱着那个枕头一瞬不瞬地看因扎吉,她穿着赞助商给他的一套睡衣,抱着他的抱枕躺在他家客厅的布艺沙发上,然后露出这么一副可怜的神情,说:“可以给我说一下,你的那个青梅竹马吗?”   这下又让他的好奇心死灰复燃,“你真的想知道?”   “和我说说她吧,光是这种从报纸杂志还有她的作品里去窥视她,我都快误以为自己爱上她了。事实上……”   “没有她的出现,总会有其他人……”这句话让丽塔从沙发上起身,拿起抱枕堵住了他的嘴,“你给我闭嘴。”   因扎吉没费什么力气就拿下抱枕,他以为她只是开玩笑,却在看到她大眼睛里蓄起的眼泪时,慌了手脚。   丽塔揪着因扎吉睡袍的领子,垂下眼不知道在看哪里,声音低沉沙哑:“听说新新人类里有这么一句话,‘有时候,爱意味着背叛全世界。’所以她抢走保罗的时候,肯定觉得自己英勇无比,我就看……就看着他们消弭全部用来抵抗外力的激情后,慢慢走向爱情灭亡的结局。”   说完她轻轻笑出声,“知道吗,这就是所有抢婚故事的真实结尾。可我用我的时间去等这么一件事,显得很愚蠢,你说是不是,可我不等……我又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她松开手,把脸贴在他的胸前,有淡淡的酒香闯入他的鼻腔,她一定是醉了,因扎吉抬起手去抚弄她的发梢,听到她小声说:“但是这样我就不可爱了……以后不会有人愿意爱我了,他们都说可爱的人才会有人爱……唉,是我的错。”   丽塔带着哭腔的声音很快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声啜泣,他敢打赌她一定常常在夜里喝醉,然后哭着入睡。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他在丽塔耳边说,也不管她在梦里会否听得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前买的笔记本已经寿终正寝了,用我弟弟的旧笔记本写的,太不容易了,好难用的宏碁(手动再见 思前想后,决定把足坛bg的五个坑写完就收山了,感谢支持,我会好好写完的。   ☆、章九   深夜的时候丽塔醒了过来,她最近一直都是这样错乱的生物钟,如果不依靠酒精她根本无法入睡。她觉得这样子继续下去也可以,还没到非要纠正的地步。身边人眼看她放任自己沉下去,却找不出什么强硬的理由去纠正她。   伤筋动骨都要躺一百天,更何况,丽塔本人认为她需要用好多好多年才能再找到新的目标。她甚至有种自暴自弃的想法,保罗出轨就出轨,为什么要打乱她原本的人生计划?   这样一想,诸君自然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偏激呀,真是不清醒。可丽塔不想清醒了,她只想半醉着走到人生尽头,旧伴侣已转送别人,她要如何重新做人?   不甘心,她不甘心,明明这应该是她的新婚……   丽塔从床上下来,借着窗外的月光凝视墙上的影子,“你说你呀你,你这个样子除了你哥谁还会把你当宝?”   所以,她决定做自己的宝,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当个醉醺醺的酒鬼,别太清醒地过活。   爱人有新欢是不可控制的事情,她不想接受,她只是暂时还不想去接受。   她推开客房的门出去,总感觉听到一阵细碎的啜泣声,她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可能那把啜泣声来自她的内心。恭喜她,终于发现自己内心已经正在死去。   丽塔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还在客厅睁眼凝视虚空的因扎吉,“你也失眠?”她的声音比她想象中还要嘶哑,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啊,舍不得伤害别人,但伤害起自己来比谁都要狠。   她唯一可以主宰的,只有自己的人生呀。狠一点也没关系吧,反正是她自己的,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按道理,丽塔已经对任何人的生活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可这一瞬间对上他侧过来的脸,她就慢慢地走了过去,他坐在那儿就如同全世界已经静止一般,时间都不流逝了安静地站在阳台外等候他们发生点什么。   “菲利普……”   “叫我皮波。”他的声音很低沉,从认识的时候她就觉得,因扎吉这样的深情的声线完全就是千人丨斩,一斩一个准。丽塔别开脸在手掌心哈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居然在睡觉之前把自己清理得这么清新,再回过头说:“你失眠?”   因扎吉耸肩,这些都很明显,丽塔凑近了些问:“喝酒吗?”   “我不爱喝酒。”丽塔点点头,似乎在采访的提纲里有说到这个。丽塔抬起手从因扎吉的颈后,顺着沙发的顶端轻轻探过去搂住了他的肩膀,见他没有拒绝就压着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我唱歌,你的邻居会介意吗?”   “嗯——小点儿声就行。”因扎吉觉着这样的丽塔,略有些让人意外。不过,丽塔出现在他的面前,一直都是个不折不扣的意外呀!   那是一首罗马古老的摇篮曲,不过她唱得不是很熟练,还走音,词不达意的……这么说吧,用乱七八糟来形容还拉低了“乱七八糟”的档次,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笑出来,对于一个法国人来说她的意大利语真的太糟糕了。   “你为什么要笑?我哥哥小时候都是这样哄我睡觉的!皮波你真的好过分呀,像你这样,我们外国人永远都学不会意大利语了。”丽塔不满地抗议他的嘲笑。   “是谁教你哥哥唱的?”   “我妈妈呀。我妈妈是外婆教的……咦不对,我外婆……”丽塔思考了好一会儿,说,“真的很不标准吗?”   “是的,按照我儿时的记忆,应该不是这样唱的。”   丽塔“啪”一下把企图从她肩膀离开的因扎吉拍回原处,“这么晚了,你为什么睡不着呀?”   因扎吉在考虑是说一半还是不说的时候,丽塔并没有给机会他回答,而是继续说:“你这个时候该睡了的,为了明天的生活,你需要储备精力。”   丽塔轻笑了一下,松开了对因扎吉的挟制,她望向前面电视机投射在墙壁上的黑影,说“这是一天中我最清醒的时刻,再烈的酒到了这个时候,都会非常神奇地消失了功效,我醒过来。然后我开始自我催眠,不过我知道那没用的。所以不要企图借助外力让自己睡着……”丽塔意有所指,眼神落在茶几上的纸盒。   因扎吉不说话了,眼神灼灼地望着根本没有在看她的丽塔,黑夜卸下了她身上的防备,她又变成了那天在老、虎机前一边哭一边下注的姑娘,他最记得的是她还从反光的镜面检查自己眼妆的动作。   一帧一帧,清晰如昨。   他伸出手指圈住去她头发的下摆把玩着,空气里涌动一股水蜜桃一样的香味,有点致命。丽塔并没有发现背后的这个意大利男人,正在慢慢坠入她无意编织出来的情网,爱情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即便你们有机会相爱,但是错过了时机,就会变成孽缘。   丽塔站了起来抓住他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你赶紧去睡吧。”   几乎是强制性地把因扎吉推上床,拉上被子,丽塔还很严格地要求他把双手交叠放在肚脐上,“这样睡起来会安心一点。”   他看着正在给自己掖被子的丽塔,她把长发的一边别到耳后,侧脸线条分明,但他的注意力都在她红红的眼眶和鼻尖。这个时候的她,体内的悲伤就像是海水一样充沛,随潮汐的变化涨退。   因扎吉觉得有些什么要破土而出了,这种感觉和以前那种心情也没有什么不同。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把爱情当消遣的情场浪子,遇上一出手就爱得比较重的姑娘,就像是钓鱼钓到鲨鱼。   丽塔,不是他可以招惹的对象……况且,她似乎沉溺在一种悲戚内,除非是她自己愿意出来,不然……因扎吉饶有兴致地苦笑,丽塔一侧脸就看到他这个略有些奇怪的笑。她站起身背过手,眼底带笑问:“我怎么觉得你在笑我傻?”说完伸手戳了他的肩膀一下,“这很好笑吗?”   不过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晚安。”没走几步,她又回过身,捕捉到因扎吉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你乖乖睡觉吧,我走了。”   她说走,就是安安静静地从他的公寓退场,不惊动任何人。她走在天色将明未明的街上,丽塔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她觉得自己又可以振作起来去面对自己的人生了,而且她不打算化妆哦!   可一直走啊走,走到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她又觉着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   丽塔无力地站在交通岛上,定定地看对面的行人指示灯,心脏像是被不存在的利剑破空而下刺中了。那把细碎的哭泣声又在耳边响起,她这次再怎么自我欺骗也无济于事了,她的的确确是病了。   平平无奇的早晨,她离开一个陌生人的家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忽然清楚认识到,她在感情上已经是弃子了。在她选择对保罗出轨视而不见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是这段多角恋里面的弃子了。   丽塔扶着电线杆深吸一口气,疾步朝电话亭走去。   罗宾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后,改变了原先早点儿去俱乐部加训的决定,掉头开车去找丽塔。   他的妹妹自小就甚少要父母操心,毕竟他家那对儿神仙眷侣都把养女儿的重任丢在他这个大丽塔四岁的哥哥身上。外人总觉得丽塔情感匮乏又懒惰冷漠,对人再好都隔着一段必须坚守的礼貌距离,事实上她的确是。而在他和父母亲眼里,丽塔黏人、爱哭又固执,是个不折不扣被家人宠坏的大小姐。   他们家乐意宠着,所以才最见不得那个青梅竹马保罗伤害了丽塔之后,她在家人面前故作坚强、强颜欢笑的样子。她表示自己早就不想呆在马赛这个小城市,要去大城市。没有人忍心把马赛的官方概况复述出来,只得问她,是打算去巴黎吗?   丽塔眉眼弯弯地笑着摇头,似乎还是他家那个娇惯的小妹,可她眼睛里面的悲伤越是掩饰越让他对保罗恨之入骨。   “我这个年纪不正好出国吗?我去意大利投奔你好不好?”丽塔祈求的眼神,罗宾熟悉得很,他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混蛋才要去意大利多好。   之后她在都灵住下来,有了一份还算可以的工作,可他还是担心,她越是演戏他就越心慌。尽管丽塔的本意是好的、尽管她开始像个成年人那样,为了不让家人担心顾左右而言他,但是谁需要她这样做啊?   罗宾开着车,心里已经把那个负心汉咒骂了一遍又一遍。   他把车停在了马路边上,照丽塔说的电话亭走去,她从里面推门出来,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衣服,素着一张脸,一双眼红彤彤含着眼泪慢吞吞朝他走来。   保罗看了看马路,小跑过去抱住丽塔,把她的脸埋进自己的怀里,“我来了。”   “哥,我完了。”她的声音那么平静,保罗的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你可能要把我关到医院里面去了。”   大概,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有一个坚硬的壳,虽然每个人坚硬的程度不一样,但是用处都是大同小异的——用以抵御来自外界的伤害。面对亲爱的人时,人会不自觉把身体上最软的部分亮出,如果止损不及就会被刺伤。   保罗用最温柔的力道,缓缓地刺了她一刀,而丽塔拒绝自愈,她想用这个伤口告诫自己要把壳背好。可那毕竟是一道伤口啊,对它视而不见,任它自生自灭的话只会从不痛不痒演变成致命伤。   丽塔清楚自己拒绝和解,她只想找个适合的洞穴把自己埋下去。   她不想面对啊,为什么一定要面对?   *   那晚丽塔走后因扎吉无梦到天亮,黑甜的一觉,是她留下了什么魔法吗?睡不着的夜里,他就会一直反复回味丽塔的每个动作,她说睡觉时要把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每每这样做他都很想对她说一句,你真是无趣。   可若是要比无趣……那个最无趣只会是他吧。   其实这些天他一直想找个机会约她见面,可发过去的短信都石沉大海,他没有什么把握她会接自己的电话。紧张的训练课结束后他回家会经过她工作的报社,按道理这个时间是大部分公司的饭点……   然而从他初到尤文到他站稳脚跟都没有再见到丽塔,她写的那个专访杂志居然出现在他妈妈的厨房里(……),这个时候他算了一下他已经是第几次沿路经过她的公司。他对数字一向敏感,这下算了一遍后因扎吉禁不住皱了皱眉。   冬歇期过后他没有再经过那条街,如果不是因为好友前来探望,游玩的目的地必须经过那里,他都已经不记得自己刚来尤文睡不着的夜里都在想谁了。   还是在都灵重遇丽塔时的那种天气,只是那冷冷的风一直在刮,他隔着车窗望出去,丽塔戴着马赛的冬季毛线帽,穿着一件过膝的男式大衣,仍旧是一副走在人群里郁郁寡欢的神情。她咬着烟,脱下手套去找打火机,见她找得心急火燎的样子他不禁笑了。   “最好别找到。”   开车的维埃里听到后,瞥了一眼因扎吉,顺着视线看过去时不禁“嗤”一声,“这不是你一贯的喜好啊。”   对呀,这不是他一贯的喜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风流⑨动心了!不得了!轻拍啊喂! 我的微博又不想用了,哎呀当一个嫖、文写手好累,东躲西藏的……其实是想抛砖引玉,肉发哪比较好? 之所以莫名其妙喜欢马赛,是因为毛姆把马赛写得太吸引人了。没去过,就随便把女主安排在市中心老港附近长大的吧○| ̄|_ (今天双更哟   ☆、章十   一九九七年,位于巴黎马尔斯广场南端,与北广场北端的艾菲尔铁塔遥遥相对的古建筑夏约宫突然失火,同年《红与黑》首映,巴西获得法国四国邀请赛冠军,克勒兹地方博物馆野人尸体离奇消失,失业率居高不下……相比之下丽塔发现青梅竹马背着她和一个小姑娘网恋,只是发生在法国马赛这个城市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她也不是愚笨的人,只不过那时候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是因为懒得找下一个,还是无法离开已经依赖了的人,此刻已经坐在咖啡店准备和前男友处理共同财产的丽塔,一边咬着吸管一边思考,实在无法想起四百天之前接受求婚时的心情。   “可能……我比我想象中要爱他吧。”丽塔没头没脑地对坐在对面的律师和财务说,算是回答了他们之前那个问题——“既然明知他不忠,为什么还要答应求婚”,她也不想这样,但直觉先于理智做出了决定。   保罗终于出现了,携手新欢隆重登场,他意气风发得让丽塔诧异……可又有什么值得诧异的呢?难道还指望他的良心发现,指望他双眼低垂像罪人一样负荆请罪地出现在她面前吗?   变了心的人,怎么想就怎么伤人。   因为只是订婚,并没有真正结婚,父母亲找了相熟的律师和会计跟着丽塔过来要清点财产。无非是丽塔和保罗共同著作的一本历史教材的版税,还有一些房产等。   从他们共同的好友那边听到很多保罗狠心辜负丽塔的理由。全世界都站在丽塔这边,就是因为这样巨大的怜悯压在了丽塔的头上,一块又一块的巨石从上坡滚滚而下,她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跌跤。   她跑不掉了,丽塔看到Althea出现的瞬间她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这个可怕的存在了。   大家怜悯丽塔,怜悯她因为思想上不如Althea与保罗契合,而被保罗舍弃多年情谊狠心抛弃。   丽塔想,她可以接受因为爱情消失了而被分手,可以接受保罗遇到更年轻、更美丽的皮囊和她分手,但她无法接受自己被处以“灵魂不够有趣”的理由来分手。   狗丨屁!   你不能因为她以贩卖爱情故事为生,就认定她是个肤浅的爱情小说作家。爱情小说怎么了?虽然这个东西传说很多,真正幸运遇到的人少之又少,但不能因此就否定这个东西的存在。   况且,她写艳丨情小说怎么了?凭什么,就认定她肤浅、世俗,没有头脑?   人活在现实生活里,现实生活就是一粥一饭柴米油盐呀!丽塔内心千万种情绪翻涌,最终只是变成脸上恬静的笑。她知道笑得张扬漂亮,不如梨花带雨可以收获的东西多,但她就是要笑,笑到没有人再敢随意处置她的情绪。   这个假笑足够艳丽,足够让保罗心有戚戚焉,他自知自己愧对丽塔,所以在财产分割上也就听从了同样愧疚的Althea的建议——净身出户。   丽塔受之无愧,她大大方方地收下了所有东西,在证人见证和书面签字后她有条不紊地把所有东西收好。也不打算给Althea写一封“给情敌的情书”,告诉保罗有什么缺点,让她多多包容好好接手什么的。   她站起身拿起一杯热咖啡泼在了保罗身上,再拿另一杯冷的咖啡泼在了Althea身上。   丽塔猜到保罗会追出来,他一边用毛巾擦干净脸,一边用愧疚的语调问:“丽塔,你是不是很恨我?”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比她还要讲究仪式感的保罗,呵呵。丽塔回身反手就是一巴掌,“我不恨你。”丽塔换了一只手又挥过去,“我怎么会恨你?”   最后一下,她是用手里的机车包甩过去的,“我可是爱死你了。”   山高水长,别再见了。   距离因扎吉最后一次见到丽塔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却从未谋面,没有人企图要使他们产生联系,他们就更不可能知道对方就在同一个城市。   他们在这个城市,一个会是天上的星辰,轻易叫人见到;另一个是雨点,从天而降汇入像是碗一样的城市,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保罗与Althea订婚的新闻让丽塔的新书大热过一阵子,因扎吉从身边女伴的口中听来不少有关于这本书的碎片信息,但是他随着事务繁忙再也没空翻开丽塔的小说。   他妈妈听说他认识丽塔后,就一直想让他把书拿去找她签名,“丽塔是个好姑娘啊。”个中意思不言而喻,因扎吉却佯装不懂。偶尔途径书店的正推荐位,他总是随手翻过又放下,这种故事书对他这样的青年来说,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反倒是并排而摆的Althea新作更加吸引他的注意力。   命运安排他们的交叉点,正正是这家书店。   丽塔放下湿漉漉的雨伞昂首走入这家书店,因扎吉结账拿过自己的雨伞阔步走进雨里面。   迄今为止,距离最近却又视而不见的唯一一次。   像有感应丽塔回过头,却只能看到憧憧人影,许许多多同款的二十四骨伞撑开,在这个昏昏沉沉的世界里,她压下心口莫名的悸动,也是走向了书店正中央的书架。出于写作者的自觉,丽塔伸手将自己的书摆正,瞥了一眼各自忙活的店员,想了想把自己的书搬离保罗新书的旁边。   “这已经不是保罗的书迷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女店员在扶梯上居高临下地说,丽塔拍了拍自己摆好的书,不作声,对方又说,“西保罗的侦探小说是通俗读物,而我们书店所有通俗图书都会摆在那里,这跟你的偶像走红没有太大关系。”   保罗的读者……占有欲也真是强,爱一个人就不想他成为人人皆知的作家,可这样子又能阻止得了什么,他都已经凭借被两个女作家争夺走红了。   丽塔不得已又将这些书放回原位,然后把自己那几本图书挪到旁边的旁边去,她才不要离保罗这么近。   离开书店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于是她把伞落下了。   经过三个街口后,调皮的雨点又再度降落,砸在身上发出“啪嗒”一声,紧接着行人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反应过来,肩膀与肩膀之间的碰撞,推着她躲进了一个咖啡厅外的屋檐下。   天色迷蒙,雨雾氤氲,丽塔习惯性地去拨弄自己的头发,刚刚那一阵妖风将她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一抬眸便看到因扎吉。像是梦一样的情景,他打着黑色的伞,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大衣,里面是休闲的毛衣露出里面衬衣的领子,他穿过层层叠叠的雨帘向丽塔走来。   “你为什么会在下雨天穿衬衣?”她问,没头没脑突然从嘴里蹦了出来。   因扎吉收起伞,站在了她身侧,从他茶色的眼眸里丽塔看到到自己微微仰起的脸上有不易察觉的笑意,凝视他好几秒后发现对方眼里也有清浅的笑意,那笑意如同久封于地窖下的红酒,要细细品味才能发觉。   “你为什么会在下雨天出门?”他反问。丽塔别过脸,抬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颈,必然是太震惊才会怔忪那么久。   “都灵这些天总是下雨。”丽塔说,伸出手弹了一下绵绵不断的如线一样的雨水,他握住了她作乱的手,“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声线低沉敦厚,隐隐会觉得触动了耳廓里不存在的弦引起震动来。如丝线一般牵引她的思绪,她凝神听雨声噼里啪啦地作响,侧过身笑笑地说了声好。   雨伞足够大,不需要抱紧亦都可在雨里前行,如果不是拐角处突如飞出的一辆摩托车,他不会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她也不会下意识躲进去,一无所觉地维持现有的动作直到她公寓楼下。   只是两个街口的距离,相对的时光却像是被无限拉长了一般,丽塔走上几级楼梯又回过身来,因扎吉一动不动的,与那个秋夜里说想和她在路上走走的神色别无二致,以致丽塔疑心他又要像追求别的姑娘那样追求她。   丽塔眼底哀愁乍现,她想,菲利普总不会喜欢她吧,她看起来还像是那种正常的、思想健康的姑娘吗?   她回到因扎吉的面前,眯起眼一脸不怀好意地说:“你现在知道我家在哪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   “就要怎么样?”他好整以暇,似乎在等丽塔自恋到以为他这点绅士风度,是因为想要追求她。   丽塔眼眸晶亮晶亮的,像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地端详因扎吉的眼眸,手一伸到他耳后变出一朵红色的玫瑰,递到他眼前来,然后很快又将这朵玫瑰拆开变成一条丝巾,塞到他空落落的脖颈处,冰冷的指尖划过光果的皮肤,他只捕捉到鼻尖萦绕的香气,下一秒她就移开了距离,留下颈巾在他身上。   “希望下次见面,天气会好些。”她拍拍他的肩膀,眼底再无刚才略带戏谑的暧昧,干干净净只当是在新的城市撞见旧日好友而已。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样相处,非常轻松。   毋需提着一口气压在心上,告诫自己别对她动心,告诫自己不要离她太近。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书商席梦娜回答记者的问题—— “为什么这首诗叫《意大利首都是马赛》?” “因扎吉说,他喜欢上了一位來自马赛的姑娘,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为什么真本书叫《法国的首都是皮亚琴察》?” “丽塔说,她喜欢上了一位來自皮亚琴察的男人,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最近很喜欢循环的一首歌《波兰的首都是上海》,因为主唱的好友华沙爱上了一个上海姑娘,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Althea(艾米)和保罗这俩角色是我很喜欢的美剧里面的配角名字,这样分手的理由很贱也很伤人。   ☆、章十一   按道理,丽塔是不该在布雷西亚迷路的。   这场暴雨来得十分突兀,在回程只剩一半的时候下了起来,雨刷整整划了十多分钟她才察觉外面下了雨,与此同时她也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她掉头回到之前的三岔路口,选了一条看起来像是正确的路开下去。   哪知,还是错的。丽塔拍了一下方向盘,把电台的声音关掉,就只剩下车外的雷雨声。像是洗车一样,雨水从玻璃上流下,她从玻璃上看到自己那张苍白的脸,还有了无生气的眼睛,丽塔叹了一口气再次启动车。   掉头回去走第三条路,雨越来越大,视线内的景物也越来越陌生。不知不觉间她居然绕着一家音像店转了三四圈,第五圈开到一半的时候她的车突然熄火了,“啪”的一下她脑子里某根弦断了……狠狠地踹了一脚,她取下钥匙穿了一件雨衣下了车。   音像店的老板眼见一个神色狠厉的女人气势汹汹朝自己的店子走来的时候,忍不住紧张了起来,哪知她只是站在他的店门口抽了一根烟……幸好,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什么仇家、债主才会绕着他的房子三四圈呢。   丽塔掐灭了烟,余光瞥见墙壁上快要被风吹下来的海报,她想了想走入店门。门上吊着一个巨大的风铃,她推开门的时候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她以为自己又幻听了不由得盯了那只风铃许久。   然后就看到店主害怕的眼神,丽塔脸一红连忙把滴水的雨衣脱下挂到门前的架子上,柔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店里只有一个客人,听到丽塔的声音后,迟疑地看了过去,对上丽塔的眼睛时,皮尔洛花了几秒钟把她和记忆中的初次见面对上,而丽塔显然是忘记了他这个人。   丽塔的目光从皮尔洛身上轻轻地带过,又回到店主有些惶恐的神色上,她鼻尖略红,眼眶似乎也被这冒着淡淡雾气的雨水淋湿了一般,这副凄惨仓皇的模样,自然是楚楚可怜的。   随意用“失恋”、“失婚”放在她的脸上,是无出其右的,她的伤心人尽皆知。   然而这次,在场的两位男士都猜错了。   丽塔只是烦闷于滞留在原地打转,继而唾弃自己是个废物,从而整个人像是坠在伤感的迷雾里而已,她本人早已经不像刚分手时那样了。   “外面冷,快进来吧。”这句话她听得懂,丽塔摸了摸湿了的发尾,慢吞吞地走了进去。才抬起头望向说话的那个男人,再看了一眼店主,似乎店主认出了她——书的勒口处放了她的侧脸照片。   “是、是丽塔吗?”   丽塔点点头,很努力才将防备的眼神克制住,用眼神询问他,“你认识我吗?”   “我、我妹妹她成立了你的读书俱乐部!你可以先别走吗?她很喜欢你,如果知道我没把你留住,肯定会不开心很久的。”男人恳切的模样落在丽塔的眼里,她呆呆地点了点头,回答说:“没事,我等你们。”   这场雨真的太大了,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失神地看着窗外瓢泼大雨中自己的车子。有人递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丽塔低着头舔舔唇,她刚刚那一路的风呀雨呀弄得有些僵硬了——破败的车窗并没有料到会遇上这样一场雨。   就像此时此刻的皮尔洛,他并不知道自己心血来潮的一次出门,会碰上他的命运。   大多数幸运大奖都会青睐那些心血来潮、不期而遇走入彩票站的人,而不是那些抱着笔记本常年盘踞在彩票站的那些彩民。   这,的的确确是不公平的。   杯子是皮尔洛略略用力才塞到她的手里的,丽塔被暖到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说谢谢,而对方早就已经安然地回到了原来站着的位置。   听到声音时,他的目光便又落到了她身上。   淡如冷清的月光,不像是在看她,但他确实没有在看别人。   这是皮尔洛第二次和丽塔实打实的面对面,在今天的她脸上,皮尔洛再也寻不着第一次见面时那股猎猎如风快步走来时的锐气,她就像是个战败了的降兵。皮尔洛不禁怀疑,兴许这个女人是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是有多么颓废的,然而她却选择沉溺在里面。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而眼见着丽塔就着他的叹息声笑了,英气的眉毛弯成温婉的眉形,眼底的黑眼圈也看着不那么萎靡不振了。   皮尔洛忽然就屏住了呼吸,他似乎有点儿多事儿了。   但更多管闲事的举动在后头。   店主的妹妹和她的朋友将信将疑地撑着伞从外头走过来,放下伞的瞬间就认出了偶像,一阵叽叽喳喳的拍照签名过后,天放晴了。   天色暗了些,也不好再留住丽塔。   其实这片刻的温情,丽塔有些贪恋,可的确不能再久留。再晚一些,她可能就出不去了。   但是再坐到车里,企图启动车子,那股挫败又从心口向四肢蔓延,像是有一把锤子在锤她的尾龙骨那处。   如果不是因为太难过,哪个成年人愿意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因为某种绝望或者失败抽泣?   她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她着实容易被这种小事给伤害到的人。   当丽塔一遍又一遍扭动钥匙,换来毫无反应的结果时,她控制不住嘴角往下了。忽然车窗被敲了几下,眼底的泪已经滑落,从眼眶坠落下来。丽塔皱着眉望向车外那个有着沉沉眸色的男人,他长发有些厚,一副很可靠的表情望着她,也不惊讶于她不可名状的低落和脸颊的泪痕。   皮尔洛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会修车。   丽塔用纸巾擦了擦眼泪,从车里出去,翻出工具递了过去。车子很快就解决了问题,修车的男人寡言少语,他们只有几次的眼神交流,但足够叫人心安了。   就在丽塔要上车的时候,皮尔洛没忍住喊住了她,“这里路有点绕,我载你出去吧。”   “那你呢?”丽塔反问,尽管她脸上完全就是写着“送我吧、送我出去吧……”的求助神色。   “我送你。”他也是坚定,“再不走,就真的晚了。我也住在市里,到了市里,路就好走了。”   路还是原来那条路,根本没有突然有一天就变得不好走了。丽塔看了一路的风景,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简单的路,来来回回找不到出口。   这条简单的路,就如同她已经走入死胡同的生活。跳出她的格局,往里看,非常简单清晰明了。而偏偏当局者迷,全然是另一副模样。   车子在一个的士站边停了,丽塔和皮尔洛交换了姓名也交换了位置,她把他送回到家,临下车之前,皮尔洛没放心,叮嘱了一句:“下次不要哭着开车,那很危险。”   丽塔还红着的眼凝视他不说话,“好好活着,也许还能更糟呢?”这句话不知是在打趣,还是在安慰,应该是善意的吧,毕竟他那样诚恳。   “嗯,我会的。”   *   神经衰弱的症状,在丽塔这个年轻人身上表现得很明显。就连她的兄长罗宾都看不下去的地步,硬是要把她从杂志社的宿舍接回了自己公寓的楼上,每天和女友一起监督丽塔入睡。甚至连轮流讲睡前故事这种幼稚的招数都用上了。   丽塔乐得被照顾,她偷偷把有感冒药掰碎了混在牛奶里,然后装作被故事感动到安心入睡。事实上,丽塔没办法接受自己睡不着这件事——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她还能做什么?   但是感冒药的后劲很重,第二天起来浑身乏力,还要假装睡眠充足的样子,与罗宾和费怡共进早餐。   之后丽塔打着医生推荐的名号,加入了一个傍晚的唱诗班,她推说这样可以为夜晚进入睡眠打下坚实的基础——   并不是,她其实去唱诗班之前会偷偷在包里装一瓶伏特加,在那边散掉酒气,回到家当然直接就可以躺倒了呀。   可是丽塔没想过会在里面遇到已经半年没见的因扎吉,他看似满腹心事,低眉垂眸地坐在角落里,还假模假样地穿了一身颇为正式的西装,略微松开领带的模样也不知是要带哪位姑娘回家。   想到这里,坐在钢琴边上的丽塔单手弹琴,另一只手把琴上的酒杯送到嘴边,眼神却是在看好戏般在室内梭巡。   这个姑娘太单薄了,这个看着不太聪明……emem至于这一个,太像他的“青梅”了,睹物思人估计牵个手接个吻都要暗地里偷偷叹气哭出声……逐一观察过一遍,丽塔觉得菲利普还是比较适合自己一个人回家,和抱枕一起度过漫漫长夜。   这首曲子她已经反反复复弹了好几遍,反正室内里的人除了最开始几个音节会在乎弹琴人是否有在调上之外,其余时候他们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了。   今晚的轮班举办人递过来一张A4打印纸,“丽塔,这是今晚最后的结束语。是一首诗,请念一下。”   “好啊!”她笑着应下来,趁着吊灯的光,眼底盈盈的光都像是要溢出一般,她笑了一下低下头去看放在琴谱上的打印纸。才念出第一个意大利单词,她就察觉不对了,整张脸的笑意如同凝固了,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那是Althea翻译过来的一首流行诗,丽塔认得她的风格,就像是知晓她现在枕边那个男人剃胡子习惯先剃下巴……   呼吸一下子困难起来,但感激今晚喝过的那半瓶酒,丽塔又能笑起来。   她耳朵上的耳钉折射出温馨的光落到旁人的眼皮上都是温柔的一瞥,吊灯也给她笼上一层淡淡的柔光。因扎吉不知觉抿唇,发觉后又松开,他的手指交握又松开,想了想站起身朝她走去。   “是你……”因扎吉在丽塔身后,轻轻开口提醒她,下一句诗的开头,是怎么念的。   因扎吉觉得这天晚上的丽塔很甜美好看,尤其当她弹到曲子的结尾又故意重复一遍时,眨眼偷笑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开心。   如果没有看到她手边的酒杯,他可能就真的认同她打心底开心的假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失眠所以更新了……神经衰弱是我本人没错 唉,明天去买一张大、□□,决定不了的事情交给彩、票就好了。 年纪大了之后,只有彩票站可以给我安慰了。   ☆、章十二   如果我是你的猫,那该多好,离开你也可以趾高气扬。   最后一个音符按下,丽塔把钢琴合上,拿过琴谱站起身回头,对上因扎吉的眼说了一句“真巧”,从他那句提示开始,她已经认出他的声音了。她的笑容是高兴的,因扎吉认真地看了一下,她的确是在高兴。   其实并不巧,因扎吉想,他是故意来的。在等待她的“改天再联系”无果后,他只好牺牲一下晚上休息的时间,来这里见她一面。那些失眠的晚上,他总会想起她从他的沙发上坐起来的迷糊神情,和她顾影自怜时的低语,当然还有她走了调的童谣。   大概她身上有一种让人安定的魔力吧,一想到她时,会稍微容易入眠点儿。如果可以,很想见到她,告诉她别要伤心了。   所以现在看到她这副喜悦的模样,他是真的高兴。   “一起走走吗?”丽塔喝完最后一口酒,邀约因扎吉,他的视线扫过眼角下和腮上的淡红色,点了点头,“那,待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丽塔同唱诗班的人打完招呼,就挽过因扎吉的手臂离开,这晚是他认识丽塔以来她最活跃的时刻了,她很高兴地主动跟他说了自己的近况。   “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她说我的失眠症还有救,我觉得你也应该去看一下。睡不着太痛苦了,不是吗?”丽塔拎起裙摆走过破旧的喷泉边,夜色给她的裙子镀上一层冷淡的幽幽蓝光,她穿了一双芭蕾舞式样的鞋子,见因扎吉看着她的裙摆下的鞋子出神,她便很开心地对他炫耀道,“怎么样,好看吗?”   “嗯,跟你很合适。”   丽塔点点头,又继续刚才的话题,“然后我的瑜伽老师教了我一个通过呼吸自我催眠的方法,有机会教你呀。不过说来也奇怪,你是运动员的话,难道不应该运动完回到家很想睡觉的吗?”   那些心灵鸡汤都说了,运动会带来开心,为什么你还是会焦虑到无法入睡?   因扎吉读到了丽塔眼里的潜台词,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着说:“不如你教我怎么呼吸……自我催眠入睡?!”   “好呀。”她也不想多问,每个人的眼下都有那么多问题,真羡慕那些狂欢一整夜躺下床就能熟睡的年轻人,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年轻,而是心态上的。   那些乐观的、脸上写着从未受过伤害的人呀,请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走出这悲哀的困局。   丽塔轻轻地握住了因扎吉的手腕,但很快就放开了,她的安慰给得不动声色,生怕让他觉得被同情。   他们在唱诗班外的植物园里散了许久的步,虽然这个园子并不大,若真要是看那植物来来回回好几圈早就腻了,但因为有丽塔在,时间虽然长却不让人觉得缓慢,她先是兴致勃勃地和他分享了最近的、和体育圈有关的小八卦,接着便是告诉他关于她新书的进度。   应该是刻意要营造出,她已经不再为情所困的形象吧。   这个猜测在因扎吉把丽塔送到家门时得到证实,“Pippo,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对于女士的请求,他认为自己不应该拒绝,而且对方还是丽塔这样好看的姑娘。   丽塔又故作神秘地变了一个魔术,这次送给他的是一块小小的纪念币,“可以忘记我之前的失态吗?”   “比如……”因扎吉的笑里有模糊的暧昧,他眼底噙着蜜意,双方都没有发觉的蜜意。   丽塔低下头,脸颊上这次是真切地透出了羞怯的绯红色,说:“忘记我那天晚上在你家哭着睡着的样子吧,如果可以……”她抬眸看向他,“也请忘掉我唱过的童谣吧。”   因扎吉为难地笑着摇头,“怎么办,第二个是我不想忘记的画面呀。”   忽地,他收回了笑意,正色道:“那是每晚驱使我进入梦乡的画面,我忘记的话,该怎么办呢?”   丽塔凑近了些许,脸上也是正经的神色,“那我,可以用一个东西来交换吗?”   “比如?”   话音未落,丽塔的吻就落在了他的上唇,“用这个呢?”她学电影那些浪荡子逗弄小姑娘时的那种笑容,望进因扎吉染上诧异的眸子,“可以吗?”   因扎吉探过身,见丽塔没有闪避,他便明了,丽塔这一晚上的所有讯号都在指向一件事,她准备接受一段的新的感情了,‘你可以不用像之前那样瞻前顾后地对待我了’这个就是她要表达的意思吧。   他闭起眼轻轻地吻了她的下巴,温情脉脉得不像是以往的他,“可以。”   *   之后,每隔一晚因扎吉都会去参加这个唱诗班,如此一来,他就可以隔一天晚上看到丽塔,听她弹欢快的钢琴曲,同她一起在夜色下的植物园里散步。   次数多了,丽塔也习惯有个人可以聊聊生活琐事,而且他的耳朵总是那样专注,是个忠诚的好朋友。   但是好朋友是不会接吻的。她小心翼翼地在期待这段即将到来的感情,他也同样是充满耐心地在靠近她。   说真的,他这样招人喜爱的面孔还有彬彬有礼的举止,哪怕不说话站在一边也会让人禁不住想要去偷望吧。对丽塔来说,是这样的。   每次他出现在唱诗班里,她也会像其他姑娘那样第一时间把自己的视线投向他,更遑论那些本来就是他的球迷的男士了。只不过,这里太多失意的人了,甚少还有人有心思关注其他人。   是呀,太多失意的人了。每次想到这些叫人丧气的事情时,她就会丧失打量他今晚穿了什么外套的心思。但会主动弹起一首曲,是他和她之间的暗号——待会儿见。   快到圣诞节的时候,丽塔的读者从海外寄过来几个手作的水灯,她玩心大发那天跟唱诗班告了假,约上因扎吉去河边放水灯。   那天丽塔有特地打扮过,基本款的圆领贴身长裙,柔软的裙摆坠下来遮住纤细的长腿,外面套了一件大衣,热烈的颜色因为她眉间的郁郁寡欢而沉了下去。   因扎吉等在丽塔家楼下,他下车的动作因为她出门之前对着镜子里练习开心的样子而停顿,看到她最终只能放弃时的挫败表情,因扎吉刚刚还提着的心就放下来了。   他要的是她真正开心,而不是强颜欢笑。还好,她是诚实的。   因为已经是冬天了,所以往日这个时候应该很多人的河堤边,此刻人烟稀少。他们下了车,趁着夜色还未浓,点燃那几盏灯后,丽塔放到河里后很虔诚地闭起眼,交握双手放在唇边许愿,“让我和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早日摆脱失眠的困扰吧。”   黯淡的深蓝色湖水上倒映着冷色的月亮,水灯顺流而下将本就不平整的月亮弄得皱巴巴的。丽塔红色的裙摆在夜风里抖动着,明明应该热烈的颜色此刻却显得落寞,甚至有种说不出的沉寂。   因扎吉敞开大衣从丽塔背后把她搂进怀里,他把脸贴在她的耳边,并不说话,任有这潺潺流水声在沉默中放大。   两个人的冬天,果然没那么难过了。   那么接下来,去他家就顺理成章了,冬天这样冷,他们又是如此的形单影只。   楼梯灯在因扎吉打开家门时被关掉了,丽塔伸过手来找到他的脸,像是在笑又像在说话,他没听清凭直觉靠过去,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香,没多想就吻了下去。她仰着头就像等待他,等待他的吻许久了。   因扎吉揽过丽塔的腰用脚将门关上,没有开灯的想法,将她抵在墙上一点点去描募她的唇线,在她唇上尝到那浓郁的果香味,喉头似是被这秋天气息浓郁的酒香侵蚀,他闭着眼任由自己沉没下去,不想停,他为什么要停?   他的卧室并不大,才不过几步便到了露台去,楼下路灯的光映在她眼里,他和她鼻尖相触,很是相近的距离,然而还是觉得不够。   他的唇冰凉吻在皮肤上时却会燃起一把火来,她舍不得闭眼直直地望向他眼睛的深处去,那里有光,何其夺目且势不可挡,那里只有她的倒影。丽塔扶着因扎吉的脸踮起脚凑上去,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噬、咬,看到他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才罢休。   露台上的风像是绵密的网牢牢将两人罩住,大脑已经无法分出多余的思绪去分辨,是谁的体温更高。   房间里的唱片碟机不知播的是哪国的语言,歌手声音沙哑低沉难辨歌词,却可以听清他声音里的情意。   她屏息看向这个男人在黑暗中那张此刻仍是冷静的面孔,若果不是他眼底那簇微弱却不能忽视的火光,她会以为他的心情就像他的脸色那样平静。丽塔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迷离地凝视他。   因扎吉看着眼前的人用那种困惑的眼神注视着他,要怎么说这一双眼睛?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黑漆漆的眼珠和平直英挺的眉毛上,原先因为酒精而迷蒙的双眼忽地就清明起来,莹润的水光潋滟在虹膜上,她的手指还在他的领口上,唱片机还在模模糊糊地唱着什么,使得她沙哑的声线越加遥远起来。   “我听说你们意大利的男人天生就是恋爱高手,说起情话来就像诗歌一样。”丽塔躲开了因扎吉的视线,“我也想听一下,你愿意对我说一句吗?”   她想听情话,却避开了他的视线,是在心虚什么吗?   因扎吉双手轻轻扶住了丽塔的颈后,大拇指摩擦着她的脸颊,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喃道:“那些途径此地留下的人们,之所以驻足都是因为马赛的海,与别不同。”   丽塔松开圈住他脖子的手,滑到他衬衣的纽扣上,她细致而缓慢地解开他衬衣的扣子,夜色如泼墨掩盖了她的脸,叫他瞧不清她的神情。她的手掌覆盖在他胸口,他闭上眼去吻她,嗅到她脖颈上的香水味,淡淡的、像是被大雨冲刷过的橘子香气。   丽塔仰起头承接这些时,心里像是空荡荡的巷口忽然吹过一阵风,刮得墙壁阵阵痛。此时此刻,一种无力感抓住了她,不能太期待某事吧,得到时如果没有如预期上演就会自我唾弃起来。   所有情感杂志的作者都说,忘记上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入下一个爱人的怀抱,她觉得自己抽身得够快了,原来还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就这么一点,感情不够真,所以不能深吻。   丽塔的分神在因扎吉看来特别明显。吻到最晴()动的时刻,他可以感受到她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着,也察觉到她努力地调整呼吸。因扎吉在尝到脸颊间濡湿的咸味时,停下了动作,轻轻喘丨息着离开了她的唇。   深秋的风一吹,她红红的眼眶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这里风大,我们进去吧。”丽塔感受得到他尚未褪下的躁、热,却只能停下一切动作,瑟缩在他的怀里,风哪里大了,分明是她心里还有别人。   风不动,是人心在动。丽塔轻轻叹了口气,就是这一瞬间他的怜惜,让她觉得,其实继续下去也未尝不可。但她依旧疲惫,对爱情这件事,她可能真的累了。   *   还是上次丽塔穿过的那套睡衣,只不过这次他们是躺在同一张床上,而不是一个在主卧一个在客房。   “Pippo,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因扎吉不说话,将丽塔拢入怀里,在他年纪还很轻的时他就开始恋爱了,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恋爱关系,有过不同类型的女朋友,而面对丽塔生涩又笨拙的招式,他除了跟随她的脚步之外,已经没有招式可以用了。   丽塔在他怀里闷声地笑了,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望住他,指了指额头说:“晚安吻呢?”   大概是“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个想法,让他没办法对她这副可怜的模样视而不见吧。   原来真的会有人被爱情打击到精气神全失的地步的,嗳,我可怜的姑娘。   因扎吉用手指弹了丽塔的额头,“睡吧,淘气鬼。”   天将将要亮的时候因扎吉迷迷糊糊地醒来一次,怀里的人已经不在,他转过身去面对露台,丽塔正背对着他抽烟,薄薄的烟雾和黎明前的水雾让她整个人像是裹在了一笼纱里。   烟草味若有似无飘进屋来,一支烟燃尽的时间,他眼前无可避免地闪过昨天夜里的事情,她睡着的时候很安稳,头抵在他的胸口像在寻求某种安全感。他不爱抱枕,但如果这个“抱枕”是她,他也有莫名的安心。   抽完一支烟的丽塔带着露台上一身的凉意躺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因扎吉翻身抱她,下一秒她冰凉的手掌就放在了他的脸上。手指上淡淡烟草香气让他困惑地皱眉,丽塔忍住笑意没再继续闹他,天渐渐蓝,光从露台的门落尽房子里……   丽塔在这光线中静静看了因扎吉好一会儿,他是那样好看,这副多情的脸蛋儿,是注定要让很多姑娘前赴后继的受一次情伤了。   她闭上眼,劝慰自己再多睡一会儿,醒来又是那么多叫人绝望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填招财9了,有存稿的,好久不见呀! 下周四开始日更,晚上八点半左右更新。 继续存稿去啦~谢谢你们还在等我   ☆、章十三   只有丽塔自己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虽然她如常工作,也正常社交,甚至还恢复原来的活泼,现在她还跟一个炙手可热的足球前锋躺在一张床上,如果跳出她自己本身来看这件事,她只会觉得这位女士真幸运呀。才远离变了心的爱人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个比前任更优秀更出名更多女人追逐的对象。   真幸运,不是吗?   丽塔眨了眨眼,但她内心一点涟漪也没有泛起,至少也该动一下心啊,她这样催促着自己。需要一些时间去准备,丽塔闭上了眼,再次努力入睡。   因扎吉离开公寓之前在床头留下一张纸条,一两句甜蜜的问候,和告知她附近都有哪些美味的早餐,如果需要离开可以拨打哪个司机的电话。   他体贴又细心,丽塔才不会去深究这些都是留宿过几多位女士,才会得出的体贴。她只觉得这种关心,让人很轻松就能去接受,这种每个人都可以得到的礼貌,而不是特别的对待让她高兴。   这张纸条被丽塔郑重地折好放到了挎包里,然后动手稍微收拾了一下这个单身汉的房间,才关门离开。   甫一出门,风就迎面刮来以致丽塔不得不立起领子拢紧大衣埋头往马路对面走——她喊来的的士已经在对面等她了。   冷不防听到耳边的快门声时,丽塔身体里的敏感、恐惧机制忽然打开,她怔怔地抬眸看过去,那是一张年轻又稚嫩的脸,他眼底闪过偷拍成功的快意,在丽塔看来那甚至是有点儿挑衅的眼神。   丽塔无疑是位美丽的法国姑娘,哪怕她此刻看着纤弱单薄,与这个国家所钟爱的尤物类型大相径庭,但她仍旧是好看的——尽管这种楚楚可怜是带着病态的。她和因扎吉以往那些女友不太一样,大概是身上那股不合时宜的书卷气,又或者是和因扎吉如出一辙的忧郁气质。   总之有些不太一样,是以此刻她用这种迷茫又诧异的神色凝视这个记者时,对方出于新闻者的自觉对着她又拍了一张。   丽塔这时总算反应过来了,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才继续往的士走去。她轻轻摸了一下自己冰凉凉的脸颊,她现在这个样子,憔悴、无精打采和死气沉沉,也不知道保罗和他的新欢看到会怎么想。   想起保罗的瞬间,丽塔就无可避免又坠回好不容易爬出来的深渊里了。   她为什么要想起这个人,她应该一开始就掐灭这个念头的,还不应该在那里停下脚步任由旁人将自己的憔悴摄入胶卷,更不应该的是始终走不出被背叛的阴影。   最不应该的,难道不是不要认识他吗?   坐在汽车后座的丽塔努力调整呼吸好让自己别再车里哭出来,她的手覆在膝盖上用力地握住,只盼早点儿回到自己的小窝关上大门狠狠放声大哭。   毕竟是个成年人了,让她在陌生人的车子里哭出声来,太难了。而且即使是最亲的兄长,她也未必能哭出来,关系越亲密越是害怕对方担心吧。那些肆无忌惮无论哭或笑都可以无所顾忌对身边人展露的,真好,她已经把自己当成负担了,那就更不可能把这个负重分给别人。   丽塔深深呼了一口气,幸好,刚刚那一波心酸已经被忍了下去,她又是个普普通通的、昨晚没睡好的年轻人了。   她调整好情绪下了车,在楼下的水果超市买了一些新奇士橙往家门走去。   就是这么不凑巧的,在她自认为一切已经恢复原样,刚才的难受已经消失时,她踩到一个还没来得及围起来的坑,而失去平衡摔跌在地……   丽塔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摔倒并不痛,可以爬起来;橙子散落一地没关系,她可以站起来去捡;跌跤并不丢脸,因为没有人会一辈子都不跌跤。   可是人的心一旦碎了,真的会很疼很疼,外界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人感觉自己又血肉模糊躺在沙漠里了。   她缓慢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摊开双手出神,她哭得没有什么征兆,任由带着盐分的眼泪砸在手掌上的破损处。   别人都是跌倒还可以站起来,继续英姿飒爽地往前走,越是难过越努力奔跑。为什么到了她这里,跌了一跤,怎么都爬不起来,还放任自己蜗居在跌过的地方不肯走。   年龄尚太小,走过的地方不够多,所以才这样孱弱吗?   丽塔哭不出声,她参加过的互助会、见过的医生,咨询过的专家都告诉她,你要哭,你要发泄,你不能憋着。   但这种方法并不是适合所有人的。   不知是哪个看不过眼的好青年一言不发把她抓了起来,还妥帖地把她稳了稳好让她站住不动,然后一个一个地把散落在地的橙子捡回袋子里,问她:“你还记得自己住在哪里吧?”   丽塔看清来人的脸,是上次在布雷西亚带她离开迷宫一样的山路,之后把她送出城的男人。这张寡淡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很奇异地和很久之前在拉斯维加斯遇到的人重合起来。   人人都说地球是圆的,它的确是,但丽塔没想过这么圆。   丽塔点点头,想要把他手里的袋子拿回来,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翻了个面,掌心已经破了,指腹也划破了,他瞥了一眼地面似乎在迷惑,到底是怎么才会被划破,他轻轻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生怕会惊动到她的音量,丽塔看着他慢慢地点了点头,退后一步转身带着皮尔洛回去。掌心的破损处火辣辣的痛,而随着她的行走,才感受到膝盖上也擦破了皮,裙子的布料跟膝盖上的伤口摩擦,每一次触碰痛感就会更深刻。   丽塔拎起裙,露出右边的膝盖,瞥了一眼,已经是一片红。   “是你的警戒心本来就低?”上了楼,丽塔听到身后的男人不疾不徐地问,“你就不担心我是坏人?”   丽塔拿出钥匙,说:“你不是坏人。我认得你,你有来到过我的婚礼,没错吧。”   现在才记起来,皮尔洛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丽塔留意到了,说:“你认得我,所以才会帮我。”不然,谁会三番四次帮助一个外国人。   进了屋,他把橙子放到了冰箱里,回过头想要说再见的时候,看到丽塔坐在沙发上发呆时,就忍不住又多事问了一句:“你都不包扎么?”   稍微清理一下伤口也好呀,他惜字如金,眼神淡淡然掠过她。阳台外的阳光一寸寸落了进来,笼罩在她身上,然而那日光却是冷的,她听到他说话声时才侧过脸看他,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那样。   皮尔洛再一次败给了自己的好心、多事和看不过眼,心平气和地问丽塔,“你家的医药箱呢?”   她总算动了,似乎时间的流逝在她身上是不存在的。   丽塔取出医药箱的时候,认认真真地端详自己手掌的伤口,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矫情且做作,可她有什么办法,她就是不想动,不想管自己了。   忽然,手腕被握住了,她抬眸,“过去坐下吧。”   这个好心人,可真的不错,怎么脾气可以这么好?!   包扎手掌花不了什么功夫,他三五下就弄好了,还打了一个非常秀气的蝴蝶结,丽塔看着自己的手掌“扑哧”一声笑了,眉眼弯弯十分高兴的模样,“谢谢你。”   皮尔洛被看得不太好意思,转移话题指了指她的膝盖,问:“疼吗?”   丽塔把裙摆撩开露出伤口,他们不约而同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过于严重了。“你真的不疼吗?”见丽塔的表情那样平淡,皮尔洛略带惊讶地说。   丽塔看到伤口的全貌才后知后觉感到痛,迟缓地摇了头,“还是,有点疼的。”   皮尔洛生怕她下一秒又要哭出来,取出一支新的棉签,沾上药水,麻利地帮她处理。果不其然,他的头发被她的眼泪打到了。   豆大的一粒眼泪,他抬起头找不到话去安慰,而她垂眸眼泪越流越汹涌。   “你、你看起来,整个人都颓了,是不是伤透了心?”   丽塔用手背盖住眼睛,不停地点头,她是不会回头找保罗的,可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沉溺在这段失败的感情里。   人人都说她很好,他也说她很好,可为什么要离开她?用这样残酷的方式,还要带走她仅存的自信心,将她整个摧毁,只是留下一句抱歉就拍拍屁股和新人共舞。   还要回过头指责跟她已经不是可以说得上话的人,跟她是生活,和别人是爱情。   一点点礼貌都不讲,他们曾经还是那样甜蜜的一对爱侣,真是讽刺啊。   皮尔洛不再说话,他低头继续下一步,贴上胶布后他站起身去收拾东西,等他终于准备离开的生活,丽塔拉住了他的衣袖,他看过去,她已经收拾好情绪了,除了眼眶的红,根本看不出上一秒哭得伤心的样子来。   “留下来吃饭吧。咖喱买多了。”   这个借口可真够懒的,但他还是答应了留下来。   这是丽塔时隔半年以来第一次下厨,她曾经也是个家务好手,上至招待宾客的豪华大餐,下至早点小吃都算是精通,至于各国特色美食也不敢说百分百还原,也算是不是水准吧。   这么久没下厨,似乎每个餐具都跟她作对,加上左手的纱布,她站在洗手池边一筹莫展,她在邀请别人留下进餐的时候忘记了自己的不方便。   皮尔洛已经走了进来,“我来吧。”他卷起袖子,把围裙从她身上除下,穿上。   丽塔退出了厨房,无事可做的她到哥哥家里拿出了祖母家酿的啤酒。等她完成摆桌,暮色已经渐渐降临,她有些歉意地看了桌边的皮尔洛一眼,低下头说:“天黑得真早呀。”   这顿晚饭的尴尬一直到丽塔的哥哥罗宾敲门才结束,他扛了一箱牛奶站在门口,看到门边的皮鞋,笑得很暧昧,“招待客人?”   丽塔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让出身位,给罗宾进来,并不懂罗宾笑容里的含义。   看到自家哥哥跟自己认识没多久的人似是朋友一样打招呼时,丽塔用懵懵懂懂的眼神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来回回,“你们怎么认识的?”   “还记得之前让你送出城的那个西蒙尼吗?他们是朋友,所以我也就和安德烈亚认识了。而且呀,这小子,以前可是我们队里的传奇人物呢。”   也是,丽塔她本人就是在布雷西亚重遇皮尔洛的。   罗宾自己取了一套餐具还有酒杯,坐到她身边,看到她手上的纱布的瞬间,丽塔可以感受到自己哥哥身上名为“担心”的机制猛地打开了,他甚至有点反应过大了,“你的手怎么了?”   丽塔在心里叹了气,脸上却是稀松平常的表情,甜笑着回答说:“没事,我回家的时候在路上摔了一下。”   她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掠过皮尔洛,不知是不是皮尔洛的错觉,他怎么觉得这姑娘想要让他隐瞒她坐在路上哭泣的事情。   再看这对兄妹,一个如临大敌,一个佯装开心,怎么看都很奇怪。   “我路过,看到你妹妹摔了,东西撒了一地,于是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皮尔洛出言阻止了罗宾继续发散思维。   罗宾的妹控属性路人皆知,丽塔新书一上市他就挂在嘴边夸个不停,如果不是因为意大利这边的朋友没有一个会法语,估计会把书也带到他们的聚会上派发。   罗宾对这个答案也没有存疑,叮嘱丽塔注意伤口的话就开始没有停了,“这段时间到我家吃饭,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都是在外面吃。”   皮尔洛见此情景也是了然的笑,他也是哥哥,自然明白。再看对面的丽塔被哥哥关怀时,嘴角一直没下去过的笑意,她抿了一口酒,和他的视线对上——   谢谢你,请帮我保守秘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1 我想知道到底是我先完结,还是九爷三次元先脱单,哈哈!   ☆、章十四   皮尔洛眨了一下眼睛,表示他知道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不好多问,只是认认真真解决手里的餐点。   丽塔一个人不着痕迹地解决了好几瓶啤酒,她面色如常,气息和缓,如果不认真数一下桌上的空瓶子,根本不会发现她喝了那么多。   就趁罗宾收拾餐桌和厨房时,丽塔穿了一件外套送皮尔洛下楼,她在前面走得“踢踢踏踏”的,配着她一直荡来荡去的长卷发,可以看得出此刻她是很高兴的。   夜色渐浓,正是热闹的时候,丽塔经过今天摔倒地方时,险些再次跌倒的时候皮尔洛伸手捞了她一把。丽塔被抱得有些突然,双手按住太阳穴缓了一下才慢悠悠站好,“吃完晚餐,好想睡觉了。”   “那是因为你喝得太猛了。”   丽塔“咳咳咳”地笑了起来,一双眼亮晶晶的,他被她这样看着竟会有了怯意,其实这个姑娘自信的时候,比她哭哭啼啼的时候要好看多了。只可惜,没有十天半个月,她是走不出来的。   如果不走运,再遇上什么波折磨难,就……   “才不是,我高兴。”丽塔伸了个懒腰,对皮尔洛说,“我做了一个很棒的决定,我觉得这个故事要变得精彩起来了。”   “什么决定。”的士还没来,他懒洋洋地搭腔,并不留心听她说话。   丽塔也没管他是否认真在听,“跟一个迷人的对象约会……”皮尔洛的目光再次回到丽塔身上,一时间缱绻得不像他自己,“你自己也很迷人啊。”   声音很小,却还是被听到了,丽塔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吗?谢谢。”似乎醉意被风吹散了,又回到原来那个小心翼翼又束手束脚的她。   车终于到了,他上车,她小跑回家。   命运躲在暗处窥视,已经将剧情安排好,就等这个胸无城府的姑娘莽撞地闯入了。   成为因扎吉的新欢,并登上报纸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丽塔在因扎吉公寓楼下被拍的照片,占据了某小报的豆腐块儿位置,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电话。丽塔还没来得及接听电话,或者回复信息,就已经被席梦娜堵在了公寓的门口。   没多久,代表哥哥罗宾前来探听虚实的费怡也出现在她的公寓里。   这俩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点子上,最后还是丽塔捅开了窗户纸,说:“你们是来找我八卦,还是……”   “我们来找你,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跟因扎吉分手的。”费怡一鼓作气将所有话说了出来,席梦娜也跟着一起点了头,说:“是的是的,没错。”   果然是个花名在外的人啊,丽塔心想,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故作神秘地凑近对面两个等待答案的女人,压低声,假装很有故事那样说:“我们没有在一起哦!”   “什么?!”   这、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呀?!   “真的,我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丽塔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表情,她的确是不在意。反而让费怡和席梦娜不知道说什么了。   费怡斟酌着开口,说:“也好,不开始,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席梦娜笑着反驳,“为什么要跑啊,他是怪兽吗?其实多交一个朋友也好,早点放下之前不好的人,不是更好么。”她的想法算是跟丽塔的打算吻合,她俩对视一眼后,被费怡直接用手阻挡了他们的眼神交流,又提出了反对意见:“你玩弄爱情,爱情也会玩弄你的。”   “没关系呀,反正最坏的我都已经经历过了,还能把我怎么样?”丽塔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人看到眼里,不知为何会在心里涌起一股心碎的错觉来。可她分明是笑着的。   丽塔把剩余的啤酒倒进咖啡里,用勺子搅拌起来,见她又是这个颓唐模样,好友也不太好受,沉默在蔓延。   可没几秒丽塔喝完咖啡,就对着她们笑了起来,“看吧,是你们在担心而已,我根本没在怕啦。你看我现在不都好好的吗?Pippo是个好人,你们就放心吧。我们现在还只是朋友,别看杂志乱写。”   丽塔拿起报纸,翻到有她照片的那一页,“拍得挺好的。”报纸挡住了她的脸,对面的费怡和席梦娜只听到她佯装正常的声线,却没能看到她脸上复杂的神色。   很难说得清她此刻的心情,毕竟她又无可避免地与保罗现在的生活纠缠在一起了。   丽塔想起这段时间她和因扎吉的见面,是友谊、礼貌,客气又亲密的,她心情也一度因为跟他交流而变得很不错。   他的模样精致,气质又有让人放不下的抑郁和多愁,但真正接触就会发现他比你想象中要可爱得多。   最致命的难道不是,他有那种吸引情人不知死活、前赴后继的气质和外貌,明知道跟他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甚至可能连婚纱都摸不到,还是愿意同他开始一段根本走不到婚礼那天的恋爱。   但丽塔清楚自己不是,所以也在旋转门面前犹豫着,还没决定真的走到他身边。   只是站在门的另一边,看着他,看看他会使出怎么样的法宝,迷惑她,让她缴械投降,放弃一直以来的原则。   “丽塔呀,不要以为爱情很好玩,玩弄爱情的人,最终也会被爱情玩弄的。”   丽塔怔怔地听着这句话,怎么觉得这样的规劝多像是她在自己小说里,以第三人称的口吻去描述男主角为了爱情今宵不冷静……   果然是她的读者啊,说起话来真的一套一套的,丽塔这样想,总算真心实意地笑了,“我没有在玩呀,我们应该会谈恋爱。”   作为新闻当事人,因扎吉自然也和丽塔本人同时看到了照片。   她被记者拍到正脸,不躲不闪,眼神似乎不在状态,却是在凝视镜头。看到照片的时候,无疑叫他心头软了,甚至有些委屈,明明在一起时开心和快乐都是真心实意的,为什么分开的之后,她的不快乐这样明显。   因扎吉还在胡乱地想东想西之时,从旁过来一个队友,看到他望着报纸出神,不由得打趣说:“这不是你一贯喜欢的类型呀。”   看吧,不止一个说丽塔不是他的理想型。可真的要说和理想型恋爱,也都那样,少了一点儿吸引力。他想躲开对方的打趣,哪知越来越多的人投入进来,听着他们个个抹了蜜似的在夸他的丽塔跟他外貌上的匹配,不是不高兴的,甚至很窃喜。   才回家没多久就接到了Althea的电话,兜了很大一圈,最后才说出最想问的话:“你跟丽塔,是认真的吗?”   “你是不是觉得丽塔会为了报复保罗,跟我在一起?”因扎吉说这句话时,眸子不知觉染上了笑意,他从更衣室的镜子里瞥见自己这副样子,也不禁失笑,“你没猜错,她的确是这样的。”   他的意思也很明确了,丽塔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思过来,都没关系,他又不是玩不起。   *   明明按套路,这个时候他们会因为杂志曝光而进入恋爱蜜月期,熟料不知是谁先冷静了下来,因扎吉跟丽塔的进展就这么停在了原地。   自那晚丽塔在他家过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唱诗班了,因扎吉见丽塔不联系自己,也不知在跟谁置气,也不联系更没有说为了找她,再去那个唱诗班等待。   他继续做他的尤文双子星,她还是继续蜗居在公寓里足不出户逃离社交。   因扎吉又回到最开始的时候等待,等她的电话,等她突然出现,可偏偏对方就像是个游刃有余的军师“敌不动,我不动”,硬是没有过任何联系。   到底谁才是恋爱太少啊?   就在因扎吉快要按捺不住,准备到丽塔家楼下堵人的时候,她总算出现了——   “我明晚可以约你出门吗?!”   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躺在手机里就足够让他感受到什么叫牙痒痒、心乱乱,他没回信息而是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丽塔也在等他的回话,哪知直接就是电话过来,接起电话时还有些错愕,“嗨,晚上好呀,皮波。”她一声细细的笑,都会让他记挂起她梨涡浅笑的模样来,一颗心总算又有了安慰,她实在是让他割舍不下了。   “我把地址发你,不用来接我哦,我们到时见。”   故作神秘的样子,因扎吉同意了,“可以的。”   丽塔约因扎吉去参加一位流行诗人举办的慈善舞会,打算带着他去自己的编辑还有同行面前走一圈,既然要开始一段恋爱,不得先让他了解自己么?   哪知第二天晚上丽塔因为在两条裙子之间纠结太久,耽误了时间,等她赶到宴会已经开始了。她走得有些急,不小心崴了脚,原地揉了揉脚踝,抬头便瞥见正被Althea和保罗“拦住”的因扎吉。   那盏吊灯的光笼罩在因扎吉身上,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西装,略有些单薄却是个运动员,可穿上西装却又像是个男模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此刻的表情不知为何,竟有些可怜的意味——看到自己的“青梅”携新欢登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吧。   可这样也……欺人太甚了。丽塔心里那丁点英雄气概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她也顾不得自己脚上的不方便,踩着高跟鞋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了过去。   她的戏很好,连眼神都吝啬得不愿意去看保罗和Althea,眼里只有因扎吉,事实上她也是只可以看得到因扎吉,他真的太好看了。   被人突然握住了空空的手时,因扎吉诧异地侧身低头望向来人,丽塔脸上洋溢着是他不曾见过的愉悦,凝视她双眸里的他,因扎吉觉得心口里的暖意都要泛出蜜饯的甜味了。   “你来了。”   丽塔点点头,又握紧了因扎吉的手,十分抱歉地说:“我来晚了,对不起。”   “看在你精心打扮的份上,就不追究了。”他用酒杯的杯身点了她秀气的鼻尖一下,两人的互动看着并不像才约会没多久的一对男女。   落在对面那对眼中,就不是滋味了。   合着这俩是在拉斯维加斯就看对眼了吗?!   丽塔直接把因扎吉从保罗和Althea嘴边带走了,一句话也没留,她实在没有那么大度和空气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带走自己的人。   他们从宴会厅里溜了出来,丽塔一直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迟到,“真的太难选了,你不会生气吧?”她走路有点奇怪,因扎吉停下脚步,扯着她的手,把她按在长椅上,“你的脚怎么了?”   丽塔以为因扎吉问的是自己之前摔跤的地方,她指着自己的膝盖说:“就只是擦伤而已,没事了。”   “你为了赶过来,还摔跤了?!”说完他也坐了下来,“你给我看看。”   丽塔撩起长长的裙摆,很吝啬地露出膝盖说:“不是,是之前摔的,你看这已经好了的呀。”却因此暴露了脚踝的红肿,因扎吉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路人,也没有什么顾及,给她脱了鞋子,把她的腿搁在自己的大腿上,小心翼翼地给她揉了揉,“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点儿冰块敷一下。”   她计划是要带他打入自己的社交圈,哪知道最后他们谁都没见着,就在宴会厅外的长椅聊了一个晚上。   丽塔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神经质又可爱的男人,月色下他侃侃而谈的样子,比她从前上课的那些老师还要可爱有趣,果然脸蛋真的很重要,性格亦是。   她趁他说完一个趣事后,狡黠地偷吻了他,“我们谈恋爱吧。”   因扎吉只用了几秒钟来诧异,下一秒就掐着她的下巴吻了过去,“好呀,我们谈恋爱。”   去停车场开车的时候,因扎吉直接把丽塔背了起来,她一身暗蓝色的长裙跟他的西装般配得很。   也就有了第二天流传于各大小报的照片,配题《因扎吉深夜会新女友,作家小姐一裘长裙尽显美背线条》、《尤文前锋再斩获异国美女,深夜甜蜜约会》……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2 每次想弃坑而逃我都会把橙子和十二妹写给Jenny的长评都再看一次……打打鸡血继续写。 其实之前好多次我都很想回来写稿的,但是emmmmmmmmmmmm现实很骨感,再次谢谢大家看我写的文哈哈哈哈哈!等很久了吧2333   ☆、章十五   这是丽塔第三次在因扎吉家里过夜了。   每一次躺在他家的沙发上,丽塔都觉得他们是那种天亮就分手的“好朋友”,她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伴着淅沥沥的水声,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了,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这得益于她去参加宴会前喝的半瓶香槟,入口甜,后劲慢而足,于她而言是入梦神器。但丽塔更愿意相信,那是因为沙发才让她可以在正常睡眠时刻开始入睡。   因扎吉披上浴袍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他第一眼就落在了沙发上酣然入睡的姑娘身上,她睡姿乖巧无害,让他觉得很可爱,很想要保护她。他就这么站在通往客厅的通道上,凝视被落地灯的柔光笼罩下的丽塔。   她蜷缩在沙发上,长发随着她的突然翻身垂在了沙发外,眼见就要摔下的时候,因扎吉很快就冲了过去挡了一下。他的速度很快,丽塔撞到他身上时,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看到是他,抬手没什么力气地勾着他的脖子笑了一下。   笑容稍纵即逝,她又闭上了眼睛,发出规律的呼吸声,他很难界定她是真的困了,还是醉了。   因扎吉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抓起丽塔按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地吻了过去,有没有喝过酒,用嘴巴尝一下不就知道了?!   是甜的,丽塔发出不满的嘤咛声,还是没有醒过来,她在他的怀抱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还让因扎吉吻得更深入,一时间都不知道是酒的香气吸引,还是她柔软的唇瓣让人欲罢不能。   还是他悬崖勒马,放过了丽塔已经略微红肿的双唇,他用手指轻抚过她的唇,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才去找一条毛巾热好给她擦脸。   最考验人的莫过于在黑灯瞎火里帮丽塔换睡衣了,出于礼貌他已经很克制自己的视线了,除下式样简单的长裙后,他随手翻了一件长袖的球衣出来,一边小声哄她抬手、翻身,一边帮她穿好。   到了现在,他百分百确认丽塔去见他之前,喝了酒。   “小酒鬼!”他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看着丽塔的眼神有多么的黏糊,她也听到了,还含糊不清地反驳,“我不是。”   “你是真的醉了,还是在演戏?”因扎吉附在丽塔的耳边说,呼出的热气撩得她痒痒的,很自然就躲开了,他又把她捞了回来握住手,十指紧扣。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完了,甚至怀疑自己其实是只喜欢丽塔这个类型的……这、这有点儿致命啊,他想。   熄灭灯光,他却还是像之前想的那样去抱她,好吧,既然他真的喜欢她了,那就安心去喜欢她吧。   所谓的百分百恋爱,少了一方的全情投入都不能算是“百分百”了。   丽塔上一段感情是奔着结婚去的,如果没有Althea这个意外,也可以步入围城,成为流行的“早婚一族”的一员。   她是要结婚不要恋爱,奔着结婚去还是不要抱有太多幻想,不如早早明白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主、旋律。   而命运总爱开玩笑,有些人会先遇到想结婚的对象,才会遇到想恋爱的人。第一种情况,是已婚出轨,诚然丽塔属于第二种情况,她是被相结婚的对象放弃,才遇到了想要恋爱的人。   不明白为什么Althea这样优秀的女人,会跟她抢夺保罗这个并不优秀的对象。也对,不管是什么混球都有人爱,那么会有人争夺保罗也就不奇怪了。   丽塔又梦到了那场婚礼,她站在满是宾客的教堂,但是没有新郎。亲朋好友一个个走过来安慰她,抱着她,那些人都哭了,只有她茫然一直在重复被抱的动作和表情。   她是很喜欢拥抱这个动作的,尤其是那种温暖的怀抱、有力的拥抱,可在这里她只觉得难受,忽然有人从身后拥抱了她。   是她所祈求的那种温暖的、柔和却情深款款的拥抱,她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噩梦终于结束了。   是你呀,原来是你呀。   恭喜她,终于又可以开心起来了。   这段恋爱刚开始的时候,彼此都有些漫不经心,都在想看看对方先给自己什么,才会去回报什么。逐步逐步去试探,看看这段关系的那把尺子,而在双方角力的时期里,他们却是每晚相拥入眠。   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谁的抱枕。   因扎吉和丽塔像是漂在海上的两块泡沫,都以为对方是自己的救生圈,却忘记了自己本身其实就是一块可以漂浮不会沉下去的泡沫。   他们恋爱的日常就是,丽塔跟着因扎吉到处蹭酒喝,有时候是他朋友的派对,有时候是俱乐部的聚餐,而更多的可能是艺术画展吧。   丽塔以为因扎吉是为了迎合她的口味,后来才知道他是认认真真地在看画展,说这样可以陶冶情操,安抚他不用踢比赛时的寂寞。   所以……前锋都是疯子吧?!   不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些画她看了都想睡觉,所以这样可以安抚吧……   跟因扎吉比起来,她可能真的太俗气了。知道他这两年来断断续续看过好几本她的书时,丽塔只想把自己砌进墙里,“你、你为什么会看?”   “因为我妈妈是你的读者。”   “阿姨真可爱。”   “我妈妈还办了一个读书会,她们都读你的书。”   这下子丽塔笑不出来了,捂住自己的脸,逗得因扎吉开怀大笑,自自然然把她按到自己的心口,“哎哟喂,这是谁家的小文豪啊?”   真是快活不知时日过的好日子呀。   她不再因为不开心灌酒,也不会为了能够熟睡逼自己,意大利语的写作也因为跟意大利人恋爱而变得轻而易举。   他的欧冠之路坦荡顺遂,排在欧冠射手榜的第二位,和皮耶罗并称“尤文双子星”,时不时会在球类节目或者娱乐新闻上看到某某某女模特或者女明星对他表白。   因扎吉发现,和丽塔恋爱之后,他迷上了背后抱这个动作,无论是他出其不意从背后抱住她,还是她有预谋蹑手蹑脚在背后抱住自己。   他都喜欢,世俗意义的窝心,是回家有人等自己那种窝心。   假如能忽略掉丽塔的心不在他身上,那就好了。   他们都这样聪明又通透,如果不是为了维持友好的恋爱剧情,他们大可以不遮不掩地告诉世人,他们是没有任何故事的。   只是因为落单了,才相互取暖。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3 下个存稿周一发,周末有事,有些地方要改就暂时不更新啦。   ☆、章十六   因扎吉和丽塔刚开始两个星期,那时他们还处在互相试探的阶段。他带她去参加一个聚会,那晚下着雨,她一裘黑裙跟着他回了家。在洗衣机旁边她主动献吻,他们一边亲吻,一边将湿了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   从浴室到卧室,将这段关系往更深入的方向推去。   那个时候,他以为丽塔不会动心,所以他也以为自己不会中了爱情的计谋。然而在那个时刻,听到她小声喊了别人的名字,他原来是会生气的。   只是这个生气他过了好久才缓过来,才想到要去确认——   确认丽塔有没有将他当备胎。   那天,她偷偷在挎包里放了已经喝掉半瓶的朗姆酒,背着包跟他从早上游荡到夜晚。从博物馆、花店、书店,报刊亭再到他的家。进电梯之前他落了东西返回停车场去取,她太有自觉去翻出包里的酒,对着嘴喝,还没擦干净嘴巴就被因扎吉看到她这副“不羁”模样……   因扎吉不想形容此刻的心情,他是她的德育老师?所以都要等到他不在,才敢喝酒?!   他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看她,“味道怎么样?”丽塔之所以没敢在他面前喝,只是企图维持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优雅而已,她不想表现得像个醉醺醺、意识总不清醒的酒鬼。   虽然他用意大利语喊她“小酒鬼”是很甜蜜的体会。   “嗯,味道不怎么样……”话未说完,她就被吻住了。   他的动作很快,抬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以吻封缄。那样情深的吻,他闭住眼,睫毛轻颤着戳在她的脸颊,灼热的呼吸绵密铺在她的脸上。丽塔身为一个法国人,竟会在如此重要关头,失守。完全输给了因扎吉,他含糊不清地反驳了她的话:“我尝着这味道还可以。”   这一吻直接让根本没醉的丽塔双颊红透,她捂住嘴巴,瞪大眼看向始作俑者,而却是若无其事,仿佛刚才那个吻到失控的人不是他。   一直到进屋,她都是这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以致因扎吉拿她的酒去掺了汽水都没反应过来。他递给她一个新的酒壶,“喝这个。”丽塔恍惚地接过去,他帮她解开围巾,手指还很调皮地挑了她的下巴一下。   因扎吉想起刚才丽塔的表情,心情就不太美丽,他若是喜欢一个人当然是喜欢她的全部,而丽塔表现出来,她企图在掩饰很多事情。   让人觉得,只有他自己认真。   “你为什么怕被我看到包里的酒?只是喝酒而已,你在担心什么?”   丽塔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就打开了酒瓶盖,喝了一口才发现不对劲儿,砸了一下舌头,低着头回答说:“我怕你嫌弃我是个酒鬼,虽然我的确是……”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地说:“你得有心理准备啊,我不是你以前交往过的那种类型……”   因扎吉抓住丽塔的双手,他那双眼睛像是有魔力奇迹安抚了她的忐忑和疑虑,他看起来赤诚又信誓旦旦,“你得有心理准备,我也是跟内心的声音搏斗了很久,才终于去靠近你的。我也会怕的,你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只有一份爱,要么不爱要么就是全部的人。但我不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足球,不是爱情。”   “我知道呀。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多想的。”丽塔飞快地打断因扎吉的话,生怕对方以为她是抱着“修成正果”的态度来。丽塔喝着索然无味的酒,脸上是笑着的,心却慢慢开始碎了,“你不会和我结婚的,我从一开始不就知道了吗?你喜欢的人是保罗的未婚妻,我只是过客嘛,为什么要分得那么清楚?我想给你留个好印象,总不好说,我和你恋爱的时间有一半是醉醺醺的状态吧。”   因扎吉想到那晚,在他身下喊了前男友名字的丽塔,皱了一下眉,下一秒气极反笑,委屈有之、怒意有之,可难过的是他居然还想继续跟她在一起。和丽塔在一起很舒服,也会让人愿意想以后,虽然他们的开始是在一场婚礼闹剧之后。   他只是想要试探,试探丽塔是抱着什么心态在面对这段感情,她真诚到不会说谎,更加不会用好听的话去安慰他,所以他在期待什么?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Althea只是青梅,只是曾经两小无猜一起长大,只是我爱的、但是没有在一起的‘曾经’,你会信吗?还是说,你因为我情史多,就认为和我在一起就算分手,我也不会有关系?”   “我有关系的,丽塔。我是深思熟虑考虑过要和你在一起的,你拿我当备胎,我不可能不伤心的。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尽管这种喜欢,是基于每次和你分开之后的挂念。”尽管他还未清楚这种感情,到底该怎么总结,可是他们才刚开始,还有很多机会去确认。   此刻终于把话说开,因扎吉总算是放下心里的石头,现在就等丽塔的答复。   丽塔总算提起了些力气,轻声地说:“提出交往之前我没有深思熟虑过,是我不对。我没有想过跟你有什么结果,只是单纯想和你谈恋爱而已。因为你经验丰富,跟你在一起很舒服,你对我就像对其他女人没有区别,这让我觉得很安全。”   “我当然是喜欢你的啊,你这么好看谁不喜欢你?你和保罗完全是两个类型,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备份呢?既然你也喜欢我,我也对你有好感,反正还年轻,只是恋爱,不可以吗?如果到了我觉得必须得结婚的时候,我们就分手吧,我会静静离开你的。”   “我不开心才会喝酒的。你在耿耿于怀什么,我会不知道吗?人喝醉了,喊错名字……我也很愧疚,明明是确认自己放下了,才问你要不要谈恋爱的。可是那晚夜,下起雨了,我就是控制不住一直想他。”丽塔依偎进他的怀抱,“你还是要离开我吗?”   因扎吉才回抱了丽塔,“没关系,我也不爱你,你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丽塔不爱他,因扎吉还是在意的,怎么可以就这么直白承认了呢?   寂寞的恋人啊,许多话不能说得太早,更不要断言根本就不确认的事情——比如这爱情的未来。   得到因扎吉这个答案,丽塔也放心了,她只是想试一下,不奔着结婚而去的恋爱是怎么样的。她能够允许的是自己的心动,不是他的,最好不要认真,那就不会受伤了。   “不认真也有不认真的好处。丽塔你可以在我面前做你自己,我喜欢你,是喜欢全部的你。”   丽塔没控制住哭了起来,“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好?!”   “那是保罗那个混球对你太糟了。”   因扎吉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也会遇上丽塔这样的女朋友。心情复杂,但还是很想跟她在一起,你说奇怪不奇怪,命运真爱开玩笑。   换作以前的丽塔,是不会跟因扎吉这种将多情写在脸上的男人恋爱的,她自问没有那种能力可以说服一个不会结婚的人,和她结婚。   他严肃又风流,多情又忧郁,既是个可爱的疯子,又是个甜言蜜语信手拈来的男人。他坠入爱河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动。他会在得空的时候等在杂志社楼下接她收工,也会在天气好的夜里开车带她游车河。   一来二去,他们就住到了一起。   在丽塔的心里,他们就是在抱团取暖,他的沙发可以让她放弃酒精,她的存在可以让他进入睡眠。相互需要且彼此尊重,礼貌性恋爱,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尝试的。   现在看来,真的非常合适。   冬歇期到来之前的倒数第二场比赛,丽塔去了现场,是跟着组里的同事一起去的。这是她来意大利以后第一次在现场看意甲联赛,和意乙不同的现场气氛——更加剑拔弩张,更多的声音,更激烈的战况。   入场之前丽塔也跟风去买了这场尤文图斯的进球数,顺便在私盘押了因扎吉包揽全部进球,打电话去问罗宾要不要一起买的时候,他问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丽塔,你为什么不是去看雷吉纳的比赛?”   雷吉纳,她不记得自己有认识那个球队的人,“雷吉纳?我不记得你们今天会跟意甲的球队有比赛……不对今天不是意甲联赛日吗,你们球队……在意大利杯不是已经被淘汰了么?!”   罗宾在那边似乎被气得不轻,对费怡抱怨道:“我的妹妹一定是被掉包了,刚刚往我心上捅刀,真过分!”   “你明明前天才踢完比赛,怎么可能今天又要踢。好了不说啦,我要进场了,记得打开电视机看我的男朋友进球。”   “男朋友?你刚问我因扎吉最近状态怎么样,进球要押多少,喂——你、你的男朋友……”罗宾那边突然断线了,丽塔以为是信号问题,也就没有打回去。她这段时间都住在因扎吉家,已经很少去布雷西亚,以为罗宾已经看了报纸,但是秉着破罐破摔的态度已经不想问她为什么会这么快有恋爱讯息,才没有主动提及。   看样子,罗宾应该是还没知道她和因扎吉在一起了。   只能中场休息的时候打电话去解释了。   另一边厢,费怡强行挂掉了丽塔的电话,抓住男友的手,深呼吸后对他说:“你先冷静。”   “事先声明!我唯一可以接受尤文双子星的其中一个,但那一个不是超级皮波。请告诉我,不是他……”罗宾看到费怡脸上的表情,他就觉得要完了。   费怡说:“就是他。只是恋爱,你别害怕,你放心,丽塔肯定不会跟他长久的,你想呀,大因扎吉看起来像是会早早结婚的人吗?   “说真的,他们俩会在一块儿,我也是想不通。你想啊,丽塔是肯定会结婚的,可是大因扎吉,看他弟弟口中的他,虽对组建家庭有所渴望,但行动上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他们就跟两本不同类型的工具书那样,没办法整理在同一个类别的书架上。”毕竟丽塔要的始终不是爱情,而是婚姻呀,是婚姻啊。现在这样恋爱,真的不是她的作风。   罗宾总算冷静了些,可心里还是愤愤不平,“丽塔跟Althea的青梅竹马,这个搭配我怎么看都觉得很有问题。”费怡也附和道:“别说你了,我和席梦娜看到新闻的第一反应就是丽塔和因扎吉,在密谋反击。两个加起来也就四十来岁的孩子,幼稚起来,自然也是双倍的。”   罗宾想了想,拿起车钥匙就要出门,“我去见一下西蒙尼,他总该知道他的哥哥……现在是什么态度吧。”   费怡看着面前这个愤懑不已又不得不尊重妹妹决定的哥哥,很突然地笑了起来,“你去吧,问得出,算我输。”   休息日正在家里享受合家欢的西蒙尼冷不防被队友一个电话,叫到了酒吧,队内一门正愁眉苦脸地用铁吸管戳着杯子里的柠檬,看到他出现后,眼里才有些光彩。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4 顽强更新中……日常祈求中大奖,中了就辞职!   ☆、章十七   西蒙尼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不太自然地走到了罗宾身边,冷冷地瞥了桌子那杯柠檬红茶和一叠曲奇饼,再环顾一下此处安静到可以拍蚊子的“酒吧”,西蒙尼挠了挠头发,说:“所以这就是你约我有事要聊的,酒吧?”   这个水吧有什么资格装修成“酒吧”的样子啊?要点儿脸好么。   西蒙尼坐下点了一杯名叫“保加利亚天空下”的饮品,喝了一口,索然无味,在心里对这个队友更加看不起了,就像看不起自家沉迷婴儿饼干的哥哥。   望向罗宾的眼神就带上了“你们法国人果然不太正常”的意味,“这里的东西,没有味道……”   因为还有比赛要踢,罗宾只能请西蒙尼到水吧一坐,可一见到西蒙尼罗宾就后悔了。他觉得小因平常都没有跟他提起过,丽塔和大因在一起的事情,那就是小因有可能不知道。他这样突兀地把他喊出来……   不太好,罗宾这样想着,于是就说:“我觉得类似你哥哥那样的前锋越来越多了,今晚刚好有他的比赛,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说完拿起遥控器按到体育台,“你看多巧,我一打开,就是你哥进球回放了。”   西蒙尼瞥了一眼电视机,灯光落入他眼眸映出亮黑的瞳色来,想到有过一面之缘的、罗宾的妹妹,承上启下记起那张新闻图,他看破不点破地露出一抹笑,喝了一口水,附和道:“是啊,像我哥这样的前锋在意乙比比皆是,如果防不好,对我们来说是软肋。”   罗宾脸上苦笑,心里却在想,这人怎么跟狐狸似的狡猾,明明知道别人想听的不是这个,还偏不问,还开始自黑。还别说,西蒙尼黑起自己的哥哥来,比记者还顺溜。   罗宾不想让丽塔还有西蒙尼觉得自己小题大做,真的开始认认真真看起了尤文图斯的比赛来。从旁观者,从一个门将的角度去看因扎吉,这样的前锋有着不知疲倦的胜负欲和对越位线的敏锐触觉……   对于因扎吉的了解,不提那些花边新闻,他们除了在热身赛有过交手之外,就是录像带里的进球视频、西蒙尼偶尔的提及,再有就是足球报纸对他的分析,仅此而已。单从这些是很难把一个人的内在拼合起来的,如果只是恋爱……如果只是恋爱呢?   丽塔难道要去捕风吗?   旁边的西蒙尼见罗宾完全沉浸在比赛里,已经不像是一开始见到自己时那样,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想要大问特问的企图。   难道说,看他哥踢球,看着看着就不打算再问究竟,或者探听妹妹的恋爱新闻吗?   西蒙尼砸吧着嘴,愣是尝出了些许味道来,好吧,他哥哥不管做什么都很帅。可是“比较受女孩子欢迎的人”还是他呀,嗯,自家哥哥盖章的。   另一边厢,丽塔中场休息的时候坐在位置上给她的哥哥编辑短信,作为一个不太入流的作家,在要跟兄长报备自己准备跟一个“浪子”恋爱时,她还是下意识选择发短信这个方式。   把她现在这个男朋友,菲利普·因扎吉称之为“浪子”,丽塔是拒绝的。他不是的,至少在她看来。   丽塔知道,应是他从前那些来来往往的爱侣,一个个坐实了他是个在爱情上不会从一而终的、不够专情的人。她没有那么大的志愿要去做终结他在恋爱上的流浪,成为他最后停靠的码头。   她所知道的,无非是他是一个非常严肃又认真可爱的人,且富有同情心。对待她偶尔幼稚的举动,也会回以童心跟她玩在一起。尤其当他眼底带笑,默默无言地凝视她,听她说话,她身上那套复原机制就会打开,伤口顷刻消失,使她看起来跟街上那些快快乐乐高高兴兴的年轻人没区别。   菲利普用灭顶的温柔,覆盖了她,丽塔想要被他这样注视,在他眼里,她不会显得神经质又不合群。   最重要的是,丽塔不需要让自己在因扎吉面前伪装正常,她是发自真心的高兴,和他说话很开心,跟他见面很愉快,与他缠、绵很欢愉。还未热恋,已经卸下了防御网。   此刻她全神贯注,用愉悦又期待的口吻去编辑一条短信——告诉罗宾,她恋爱了。那些焦虑都平息了,她借助这个人的手,从深渊里爬出来了。   “这个人说不介意我失眠忧虑且不够沉稳,他说他和我一样,需要一个抱枕。”丽塔删掉这一句不知所云的、应该说给男友而不是兄长的话。   写下这句,“和他在一起,我非常快乐,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分开,那也是我们自己情愿的。”   当她看着他的眼睛,她等的并不是一段爱情,而是一个允许自我救赎的机会。   比赛结果如丽塔所猜的那样,赛后她拿到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她第一次买足彩就赚个盘满钵满,很快就换了新车,有空就开车去等因扎吉,接他回家。她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把车停在对街,朝被球迷包围着的因扎吉吹一声口哨,就像是乖乖女学到了新奇玩意那样去学坏。   因扎吉总会摇摇头,满脸无奈地走向她。丽塔每每这个时候才会晓得不好意思,把围巾拉起遮住自己的脸。   这个举动总会叫因扎吉脸上的无奈扩大,而最后只不过是扯下她的围巾,奉上一个吻。   两个人的冬天,怎么可能会难过?   那日她在球场里看比赛,料到了这个男人的进球数,却没有料到自己日后会彻头彻尾爱上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啊,是错失了进球机会就会懊恼许久的人;这个女人啊,是错过时机就会错失的恋爱对象。他抓得住进球的机会,却抓不住她。   丽塔亦是抓不住风的。   *   且说罗宾那边,他在收到短信后,其实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胞妹正在跟一位被各大女主持人模特所觊觎的前锋的恋爱事实。   那天晚上,罗宾什么也没问西蒙尼。   之所以没问,是因为罗宾打算全心全意踢完剩下的比赛后,趁机灌醉西蒙尼套话。   在意乙结束了上半程的所有比赛后,布雷西亚的球员们都在即将前往度假胜地休假的前一晚,聚在了某餐馆内开了一个小型派对。   派对开始之前罗宾就让队友帮个忙灌醉西蒙尼,大家以为门将要捉弄前锋,于是都没有拒绝这个请求。   于是派对还没结束,西蒙尼就已经晕乎乎了,接着就被罗宾带去了谈话。   “你是不是瞅着半程结束了,开始休假了,才死命给我灌酒啊?不然你要聊天就聊天呀,为什么非要带我来夜店啊大兄弟?”西蒙尼苦着脸阻止了罗宾要给他的杯子加柠檬汁,皆因他念叨着没味道。   “我看新闻,说你们因扎吉兄弟很喜欢去夜店→_→”罗宾怕西蒙尼听出其他语气,赶紧往西蒙尼的嘴里塞了一块苹果。   可怜的西蒙尼被罗宾带着“游”了大半个晚上的花园,都没有说到最主要的事情。喝了一肚子酒的西蒙尼焉了,趴在桌子上气若柔丝地说:“罗宾,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我都招了。我唯一对你做过的坏事,就是偷偷把你的男士运动沐浴露换成了儿童洗面奶……”   罗宾冷笑,难怪每次踢完球洗澡都是一股草莓牛奶的味道,还被球迷打趣他一把年纪还沉迷喝牛奶增高。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你最近怎么不去找你哥玩儿了,你哥哥谈恋爱没空带你浪了吗?”   “我们今晚不是要聚餐吗……找我哥……找什么啊……”小因嘀咕着抱怨道。   西蒙尼没心思去探究,罗宾这个外国人是怎么用意大利语说出“浪”这个单词的,而是不怀好意地睨着罗宾,说:“你是想问我哥的事,而且我打赌,你是瞒着你妹妹来问的。你真的……好八卦。”   他抓了抓额前的头发,有些紧张地组织语言。西蒙尼不是不知道罗宾在想什么,任谁都不会觉得他哥哥靠谱吧,虽然他自己也不遑多让。罗宾会紧张会偷偷来找他问,也都是因为情况特殊……   那个情况特殊,他自己在Althea和哥哥那边都有听到,看到新闻的时候他不是不惊讶的——罗宾的妹妹哪里是他哥哥会喜欢的类型啊,那是他哥会避开的类型吧。   “你就实话实说吧,你哥会结婚吗?我不问他会不会跟丽塔结婚,只想知道你哥哥,是会结婚的人吗?”罗宾叹了一口气,喝水浇愁,愁更愁。   西蒙尼瞪大眼睛看着罗宾,“为什么你会这么问,我们两兄弟难道看起来不会结婚吗?”   罗宾点点头,“你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是你哥一看,就不会吧,至少近几年不会。”   “你知道吧,谈恋爱跟结婚是两码事,而且未来的事情多难说。”西蒙尼说,按着晕乎乎的脑袋,企图给他哥哥挽尊,“他们都是成年了,你再担心,要承担后果的人都是他们。”   “你说的也对,未来的事情充满变数。我很担心丽塔,她状态一直都不太好,就怕她太倔强,非要撞破南墙。”   听到这里,罗宾看着蒙尼手里的酒,“跟你说完,我也好想喝一口。唉,你分析分析吧,骗骗我也好,不然我真的睡不着了。”   “我哥,跟大多数前锋那样,有点儿神经质,也迷信,人品肯定是没话说的。但是恋爱这种事情,我也说不准,我只知道他不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理解他想要的那种生活方式,至于他对你的妹妹是不是认真的,我得先见过他俩在我面前是怎么表现才能下定论。。说真的,他也有跟我聊过……”西蒙尼开始卖哥哥了。   前几天深夜一直在以“恋爱千人斩”(?)的身份开解自家老哥到凌晨,才掌握的第一手资料,就这么透露给罗宾。   西蒙尼喝到有些大舌头:“这么说吧,从我在我哥那边听到的版本……这个版本呢……就是他俩现在是互相抱团取暖。你家丽塔对我哥不太上心,却又很努力在跟他谈恋爱。所以他觉得,既然不讨厌,还有点依恋,那就好好恋爱着吧。好好恋爱,认真总好过得过且过吧……”   西蒙尼到了最后已经撑不住了,“你家丽塔……是……是个‘高手’,我哥说第一次碰到这款恋爱新手,无招胜有招,他认了。”   罗宾的手机这时终于响起来了,是丽塔。   “丽塔,我喝了酒,你有时间来接我回家吗?”罗宾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西蒙尼说,“我这里还带了一个人……我还不能完全接受你们在一起的事情……你先过来吧,待会儿见面再说。”   丽塔挂了电话就直接开车过去了,满脑子都是关于罗宾因为自己的事情借酒浇愁……她真的这么让人不省心吗?但她并没有因此突然不开心,而是觉得pippo可真是让那些有妹妹的哥哥不放心啊。   她是带着一脸笑意开车去酒吧接罗宾的。   哪知罗宾手里居然扶着一个喝到醉醺醺的男人,正是今天晚上要跟队友聚餐的因扎吉。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因:……其实她没有那么喜欢你。 大因:你闭嘴。 搞完了九爷和睡皮,我就要去搞裘花了。 本文不用猜男主的,因为是NE(开放式结尾)。 九爷是不适合丽塔,丽塔是不适合睡皮,睡皮是不适合九爷(呀!) (我不是为了赶客,因为之前千帆大家都在猜男主,我才知道那种随女主际遇更改的对象,大家看着会累,所以这个不是要你们猜的。看我说故事就好啦~) 准备一下,车票→_→过几章要开车了惹(喂!) 另外非常抱歉,实在没有精力保持日更了,我以后会随榜更新,每次更新都会预告下次什么时候更。 如果你们有看我微博就知道……我上班多苦了,别说摸鱼,老子喘口气都没时间(大哭)。 裘花我一定要存稿到十万再发,这样就能喘口气慢慢写了。 周五不更,周六更新。   ☆、章十八   也跟他笑望,长夜变清早。   丽塔一边在脑海里飞快地思考对策,一边下车朝罗宾和因扎吉走过去。被她的哥哥扶着的男人低着头,偶尔仰起头呼吸新鲜空气露出一张脸,丽塔也不知道这俩是怎么就会遇上了,还能喝到这个程度。   罗宾先将因扎吉放到后车座,然后坐到了副驾驶座扣上安全带,他此时此刻的表现,十足一个对妹妹男朋友极度不待见的亲哥。丽塔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好,“你们喝得多吗?”   罗宾把车载电台调到了爵士乐的频道,然后回答丽塔说:“我没喝,都是他在喝。”   言下之意,就是他把人家灌到神志不清的咯?!   “哥,”丽塔屏息说,“你是不是很不喜欢他?”   罗宾疑虑不已,看了后车,再丽塔一眼反问:“没有啊,何以见得?”   后面的车子已经在按喇叭了,丽塔调转方向盘,踩下油门把车平稳的开上了马路,她还沉浸在罗宾那一句“何以见得”上,既然不讨厌,那为什么要这么灌他?   “你们怎么在一起喝酒了?”不是各自在各自的俱乐部里聚餐吗?难不成,布雷西亚还是尤文图斯的卫星队?丽塔的语气很奇怪,但是罗宾并没有听出来,他的心也是乱糟糟的。   “我俩在一块儿吃饭了。”罗宾揉揉眉心,这个举动丽塔直接理解为——你交的这个男朋友让我很头疼。丽塔更不敢把车开快了,为了乘客的安全,她只能在红绿灯的时候偷望罗宾的脸色。   罗宾则因为丽塔对去因扎吉住所的路线如此熟悉,而感到一股不悦,“你多久没回过自己的家了?”   看吧看吧,丽塔想,果然是在生气她跟因扎吉半同居的事情了。   “就有一段时间了。”   罗宾看了看自己的手,颇有威胁的意味在,语气淡淡的,说:“冬歇期,你俩是不是要一块儿出去?”   “嗯。”丽塔大气都不敢出,还有一个街口,就到终点。她瞥了一眼后车座的男人,他似乎睡得很香。但丽塔没发现,等她移开视线时,那男人偷偷睁开了眼,他其实一直都在装睡。   “跟他出去之前,先回一趟家,到时我亲自送你去机场。”最后几个字吐字清晰,车上的另外两个人心头都为之一紧——   西蒙尼:完了,我哥。   丽塔:完了,我俩。   “怎么,不愿意?”   “愿意!那我们待会儿把他送回家,我就跟你走。”丽塔答应得飞快,这个答案没有让罗宾疑虑,却让后座的“因扎吉”疑虑了。   回家,他回哪里的家?   罗宾把他从布雷西亚带出来这边的夜店时,西蒙尼就觉得那一路仿似要将他绑架似的。所以真要说“家”,那也是皮亚琴察才算家吧?当然布雷西亚那个也算是“家”,可是他在都灵……   只有他哥是在这里有家。   这这这,这姑娘眼睛有毛病吧?!   车停好以后,丽塔为了表明自己愿意回自己家的“决心”,故意让罗宾把“因扎吉”送上楼:“我就不上去了,在楼下等你。”   末了还补上一句,“别故意摔着人家了。”   罗宾诧异地把自家队友扶着走了进去,到了电梯那才回过神来,“不应该啊,西蒙尼跟他哥又不是很像,一个瘦脸一个圆脸的……怎么可能认错?”   西蒙尼:圆脸你大爷!   罗宾捅了捅西蒙尼,问:“你哥住几楼?”西蒙尼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歪着往墙上靠,然后按了一个数字。   等了丽塔许久的因扎吉只收到她发过来的一条短信,内容还十分奇怪:   我哥让我回家住几天:)不过他对你印象很好,别太担心。后天采访现场见。PS:你喝醉酒明明很安静啊,不像是你说的那样黏黏糊糊哦!好好休息吧!   他今晚没喝酒啊……   正在此时他的门铃响了,从猫眼一看,大概是喝醉了的西蒙尼被队友送到了他这儿。因扎吉赶紧开了门,才把西蒙尼的队友看清楚——有过几面之缘的、丽塔的哥哥。   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不是因扎吉所希望的,既尴尬又冷淡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蔓延,连带西蒙尼也被感染到,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真的是败也西蒙尼,成也西蒙尼——多亏他这个冷颤,才结束了因扎吉和罗宾的对视。   “西蒙尼今晚跟我一起喝得有点多,辛苦你了。”罗宾说。   因扎吉踌躇了许久,也只是说:“没关系。”   罗宾对于他的腼腆也是料到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说:“祝你有个愉快假期,和我的妹妹。”最后一句话道尽了一个哥哥的心酸,因扎吉抿唇,越发不好意思起来。从前他和Althea的绯闻满天飞,想必罗宾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成见在。再想起那次在拉斯维加斯的见面,当时他是抢了他妹妹未婚夫的人的好友,幸好没有正面起冲突,不然现在会更尴尬吧。   罗宾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因扎吉的肩膀,说:“好好照顾……”罗宾停顿下来,扫了西蒙尼一眼再继续说,“她。”   哪知,门一关上,西蒙尼就如蒙大赦一般松开了兄长的手,像是触电一样活动身体,说:“啊累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演得多辛苦,才没让罗宾发现我根本没醉。”   因扎吉无言以对,轻轻给了他一记肘击,拿过手机皱着眉研究刚刚还没思考清楚的短信。西蒙尼去倒了一杯水再回到客厅,望见眉头深锁的大哥时,满脸好奇地凑到他边上,扫了一眼短信,当即笑了出声:“……她其实不喜欢你的吧。”   因扎吉收起手机,少有的、恶狠狠的眼神凉凉地瞥了西蒙尼一眼,吐出一句:“你,闭嘴。”说完,因扎吉拿着手机站了起来踱了几步,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过去,表明自己其实没有醉,醉的是另有其人。   西蒙尼看他这幅样子,幸灾乐祸地表示:“你怎么连电话都不敢打了?”   因扎吉直接把手机放进家居服的口袋里,看也不看西蒙尼一眼,径直去把客厅的灯给关了,自己回了卧室,丢下一句:“既然没醉,你就自己铺床吧。”   西蒙尼:“……”   另一边厢,还没发现自己认错人的丽塔载着罗宾回去的路上,一边哼着歌,一边开车,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罗宾把今晚的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瞧着丽塔这个样子……估计没发现自己认错人。   他很是艰难才开口,对丽塔说:“菲利普……喝醉酒的时候,还挺安静的啊。”   “对呀,他本身就是个很安静的人。他自己还和我说,他喝醉酒会让人大跌眼镜,原来都是骗人的。”丽塔不疑有他,反倒是罗宾心里松一口气了。   只是恋爱,唉,只是恋爱。   遇到诱人的坏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罗宾心想。   *   回到房间,因扎吉拿出手机又把信息看了一遍,“啪叽”一声躺倒在大床上,埋在枕头里,很是憋屈地喊了一声。   这已经不是丽塔第一次把西蒙尼错认成他了,明明所有人都不会混淆他们两个,为什么丽塔……   好的好的,他知道,是因为丽塔没那么爱他,所以才会认错。   没错没错,他们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也不过两年光景,而且还是最近才会日对夜对频繁见面。   无所谓的,虽然已经同床共枕将近一个冬天,她认不出自己也正常……   好吧,他实在是没法欺骗自己了,承认自己女朋友没那么爱他,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又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两个冬天以后,他们仍旧是感情上的弃子。原以为的取暖得到了实现之后,会是皆大欢喜的局面,殊不知人都是贪心的,得一想二。有了陪伴,就会想要得到对方全心全意的恋慕;有了专情,就会祈求得到更长久的承诺。   他无法自制地投入了,自然不想再看岸上的丽塔,笑意吟吟却还是停留原地。   睡吧,再见面之后,肯定还能继续爱下去的。   在去度假之前,因扎吉还有一个电视台采访需要拍摄。丽塔也跟着去凑热闹,自从昨天晚上被哥哥“抓”回家之后,预想中的审问并没有出现,只是问了他们要去哪儿度假,再顺便说了一下相关的安全注意事项,就把她给放了。   中午她出门之前,房门前放了一个纸袋,里面是崭新的羽绒服,长及小腿,轻薄又保暖。是罗宾送的,丽塔抱着衣服在房间里转了个圈,迫不及待想要跟因扎吉分享这个好消息。   于是驱车到了现场。   因扎吉似乎没有怎么打扮,简单一件白衬衣加牛仔裤和板鞋,头发也是随意梳好,连定型喷雾都没有,风一吹就是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他全神贯注地听着主持人的提问,时不时露出清浅的笑意来,从眼底如水般流过。   如果要她形容的话,她会用“如风”来形容他。是“来又如风,离又如风”的“如风”。   正出神,他就已经把视线从女主持人身上收回,落到了她身上。   因扎吉见丽塔正望着自己出神,心情总算明朗起来,一如今日的好天气。阳光洒在他身上,一层一层的暖从他身上递到了她的眼里,丽塔回过神朝因扎吉笑了起来。   她眼里给予他的专注那么真挚,因扎吉差一点儿就要信了。   阳光有些猛,丽塔微微眯起眼去看他,大概他会成为她见过穿白衬衣最难忘的那位了。这样好看,注定要成为最特别的存在了。她的心像是被人灌满了糖浆,暖融融的,侵蚀了仅剩的、要提防这个人的理智。   似乎未来过去都不复存在了,只有此刻,也只需要拥抱这分钟,其他都不重要了。   因扎吉再继续低头去看纸稿时,嘴角的笑就再也止不住上扬了,丽塔挪了挪位置,好让他从纸稿移开视线能立即看到他。   察觉到丽塔这个举动,因扎吉不由自主就开心起来,耳边似是有花开时的、微弱的绽放响动。像是假的一样,可他真的觉得那是有花在开。   认了吧,她走入了你的心;投降吧,哪怕她的心不在你这里。   后来丽塔每每想起因扎吉,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的那些深爱呀、喜爱呀、宠爱呀都是真心的,只可惜这种喜欢一阵一阵的,长久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也有更新的!请问开车在lofter发长图OK吗?还是给【群】号?   ☆、章十九   收拾冬天的衣服,在某个早晨,与你在机场会面。   丽塔这段时间里仿似埋首在一罐蜜糖里,恋爱顺利、工作无阻滞,有朋友分享快乐,还有亲友的爱顾,幸运到让人说不出话来。这是她少有顺利的日子,所以她希望一秒能变成两秒,拉长幸福的日子,等到歇息休假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回味。   人人都说她可爱可亲,人人看她都觉得是个可人儿,就连男朋友的普通朋友都觉得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女朋友。   赞誉纷杂而来,丽塔含羞地躲在因扎吉的背后,一一笑纳。每每此时,他都会把丽塔的手抓住,微微侧头对上她的眸光,他明白她的不好意思,不过是用心做一件事而已,得到的赞誉都是额外的。   她不求不抢,淡如水一般地在他身边留了下来。   因扎吉也觉得自己很幸运,他把心都碎了的丽塔捡了回家,她爱上了他家的沙发,再决定留下来陪他这个同路人,只要她愿意,她能让周围的人都喜欢她,愿意和她多交流多相处。   诚然最初她浑身是刺,甚至不介意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可真的恋爱之后,就发现她那些铠甲面对亲密、爱人时是形同虚设的,一想到以前她将最柔软的地方亮出给不爱护她的人时,他不是不愤慨的。   但她还是那样淡淡笑着,他就明白,假如哪天他不可避免刺痛她,大概丽塔也是默默不言,留下一两句狠话就抽身离去吧。   因扎吉不知道的是,丽塔对同类是不会手狠的,她将他当同类,归入她的范围圈里,就意味着她不会伤害他。   毕竟她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啊,她怎么会把相同的一支箭,射、进同类的死穴?   以往冬歇期因扎吉都会和朋友或者家人一同度假,而这次他是头一回和女朋友结伴同行,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作为群居动物存在的因扎吉先生,之所以愿意在冬歇期过二人世界并且是前往冰天雪地的瑞士,无非是他有私心,想要跟丽塔独处罢了。   尤其是在得知丽塔的哥哥对他非常满意——尽管这个满意不知道是基于何种原因,总之丽塔的哥哥是没有对他抱有成见了,是件好事。   *   罗宾在送丽塔去机场的路上磨磨蹭蹭的,像是不太愿意送她过去,不过丽塔则一脸淡然的坐在副驾驶座补妆。她有先见之明,故意把飞机起飞的时间说早了,所以现在就算他慢吞吞地开也不会影响她登机。   “你能不能照顾一下你哥哥我的情绪?”罗宾语气凉飕飕地开口,“画丑一点儿可以吗?”他意有所指盯着丽塔正在涂的口红,这支口红还是他今年新年送她的限量套装里其中一个东西。   离机场越近,他心里那种“自家姑娘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思绪也越发浓郁,真想立即掉头回家,买火车票把丽塔塞回马赛算了。   丽塔抿了下唇,抬眸望向罗宾,甜滋滋的笑意在眼底:“给你一个建议,下赛季冲上意甲,防住pippo,这样对他的打击更大。”   “别再我面前喊他的外号,叫名字,显得生疏一点。”   “哥,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你更重要了。男朋友只是男朋友,但是家人永远都是家人。你心里担心的那些事情,我当然知道的呀,我、我……何必要我天天在你面前承认,自己看不到未来这种话呢?”丽塔做了指甲,她伸出手自我欣赏着,可说出的话却过于通透,以致罗宾都觉得悲凉。   “你就允了我这次吧,我就任性这么一次。在看不到自己未来的时候,和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谈恋爱,很正常的。”   罗宾不太受得住丽塔这幅样子,去年冬天的情景历历在目,没有什么比目睹自己的亲人沉溺在负面情绪里更难受的事情了。尤其看到她在双亲面前假装正常,背过身的时候却在咬紧牙关忍住泪时,他能做的只是轻轻握一握她的手。   说实话吧,一个执着要做世俗意义里的“正常”人是很少见的,现在的年轻人个个爱出风头,不特立独行都觉得自己白活一次。而他的妹妹呢,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只谈看得见婚姻的恋爱,需要稳定、需要安全感,拒绝任何跌宕起伏。   才会因为失婚以后,对脱离原先依赖的安全关系、失去唾手可得的稳定生活而感到彷徨,自我否定,直至跌落深渊,在负面情绪里泥足深陷。   “好。”罗宾最终踩下油门,语气略有些哽咽,“你早点好起来,不然我要告诉爸爸妈妈了。”丽塔瞥了一眼罗宾,他眼底似乎红了,倏忽间她也忍不住喉头酸涩,她的这个哥哥并非什么超级无敌坚强的人,为了不让丽塔因为他的难过而有压力,不曾在她面前有过丝毫软弱。   可他们毕竟是兄妹啊,哪怕他在女友费怡面前也演出一副毫无压力的样子,丽塔还是能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无助和难受。换个位置,设身处地,她也会因此而难受的。   丽塔伸出手去握了罗宾的肩膀一下,很快就放开了,她笑得像是一丝阴霾都没有,“今天天气真好啊,希望你的出行那天也是好天气。”   “嗯,都会好天气的。”   因扎吉也早早等在了机场,远远看到罗宾推着行李和丽塔一块儿走了过来,丽塔瞧见他的第一秒就朝他招手,给了一个灿烂无比的大笑容。因为这笑容,因扎吉都快忘记第一次在拉斯维加斯见到的那个丽塔——   有多么的冷艳,又有多么的咄咄逼人了。   这次再跟罗宾见面,因扎吉发现丽塔哥哥身上对他的敌意和抵触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交接”仪式的心态,愿意把丽塔未来这段时间里的路程里的首要位置,让出给他坐坐。   料定他会离开的态度,因扎吉也礼貌地承受了。   丽塔欢天喜地地跟着因扎吉走了,留下罗宾站在机场内,他也只是看了几眼就大大方方地转身离开。反倒是丽塔那边悄悄地回头望了好几下,对因扎吉抱怨说:“刚刚还说舍不得我,不想送我来,现在走得那么快,头都不回。”   丽塔抱紧了因扎吉的手臂,“你要是敢丢下我,我会打爆你的头哦。”   因扎吉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敲了敲丽塔的,说:“你就是嘴贫。”   丽塔笑着埋进他的胸口,啊,今年冬天比去年的暖和多了。   这趟来瑞士有许多游玩项目,出于对运动生涯的谨慎考虑他都不能参与,可为了弥补丽塔圣诞节的时候没能看雪的遗憾,因扎吉还是说服了丽塔一块儿过来了。   因为他真正的打算并不是这些游玩项目,这些都是额外附加的,而这一切都是瞒着丽塔进行的。他说过要她快乐,在忙完工作的事儿以后,时间都是她的了。   说实话,丽塔算是他这些年来,少有的、出于本能想要去讨好的人了。出于同情,还是出于爱顾,都暂且不表。她的到来,不但安抚了他夜夜难眠的焦躁,也教会了他如何跟内心的跳蚤共处。   丽塔有许许多多奇怪的经验。   她说两个失眠的人一起,就会负负得正;她说在卧室的窗挂捕梦网,就能不再多梦;她说搭摩天轮到最高点时,一定要许愿,就算他不要也要给她用;她还说晚上经过戏剧院门前时,一步要踩一个砖,所以每次都是她跟在他背后蹦蹦跳跳。   幸好是夜晚,不然第二天的新闻该多奇怪?   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会二话不说背起她,以最快的速度往车门跑去。   丽塔对他来说,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女朋友。   毕竟没有谁,那么认真对待他了。   她买了一把电子钢琴放到了他的家,睡不着的夜里她会弹琴,会读诗给他听。平日里她也会陪他一起到孤儿院等地做慈善,她温柔体贴精于家务,进退得宜——事实证明最初的印象通常都不太全面,她那些刻薄和凶狠都是假的。   盔甲下的她胆怯又软糯,只是甚少有人愿意透过她开朗的外表看到她的内在而已。他看到了,于是在下雨的那个夜晚,他将丽塔从书店送回家,她变了一个魔术,他就停在原地不想走了。   *   他们租了一座独立小屋的酒店式公寓,有不断火的壁炉,也有铺着白色绒毛的沙发,也有花纹繁复的、绵软却厚重的地毯。纵使外面冰天雪地,里头还是能穿着单衣光脚走路,丽塔提前订了不少酒,每天出去玩一圈,再回来温一杯酒,真是相当惬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哪怕在大床上,她还是无处可逃,才体会到什么叫“运动员的体力”。   以前,她跟保罗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把一起旅行挂在嘴边,却最后什么都没有。丽塔知道因扎吉肯定因为知道这件事,更不是因为在弥补什么遗憾,才带她来瑞士。而是他就是想跟她一起,才把她带过来的。   当她摔跤跌倒在他身边,他会鼓励她再次站起来,又或者从顶到底回到他身边时的相视一笑,都让人仿似天上飘着的云。   他就是让羽毛飘在半空中的空气,就是这些瞬间,让丽塔再也记不起保罗的脸,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什么样不开心的记忆。   哪怕他不会和她一起滑雪,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愿意为了让她高兴,这件事就已经很让她开心到想抱住他,在他的面前哭了。   旅程的第二天他们去坐了缆车,在玻璃罩上丽塔呼气写下他们的名字,又擦掉说:“这样山神就知道我们来过了。”   说完被自己的幼稚逗笑了,倒进了因扎吉的怀抱,“你害怕吗?”   “嗯?不害怕,你呢?”   丽塔想说的是,有你在,我不怕。但是又不好意思过于直白,于是迂回地这样表达,“不怕呀,刚刚工作人员就说了,假如掉了,垫背的人是你。”   因扎吉戳了一把丽塔的脑袋瓜,说:“你也不想想我的身价有多高。”   “你呀,那叫有价无市。”   因扎吉苦笑着摇头,感情世界都没有永恒,在足球世界里更不会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弱弱地发一下【群】是463560580 我的lofter 的id是 溶于烈风的雨人   ☆、章二十   丽塔从缆车下来之后,抱着因扎吉不肯撒手了,“我腿有点软,我们走慢点吧。”因扎吉搂住丽塔的腰,两个人隔着厚重的羽绒服抱着走。她的睫毛上都是雪,他伸手去给她抹干净,然后用手背挡在了她的眉毛处。   “我应该给你买一顶有帽檐的毛线帽。”丽塔摇了摇头,企图把鼻尖上的雪都抖下来,因扎吉干脆低下头把她鼻子上那些许雪给吃了。   然后换来丽塔满脸震惊,“你是南方人吗,怎么吃雪?”   “不好意思,我是北部的。”因扎吉笑着否定,丽塔皱了皱鼻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末了还取笑他说:“怎么样,味道是咸的还是甜的?”   因扎吉但笑不语,等他们坐上雪橇之后,他就趁丽塔不注意时掐着她的下巴,吻了过去,说:“雪的味道,你尝到了吗?”   在俄罗斯的业余活动里,有一项就是新婚夫妇坐雪橇在全村人的见证下接吻。至于是什么寓意丽塔也不记得了,只知道这不过是她某次翻到这片杂文时随口说的,他竟然会记得。   果然是个恋爱高手,招招杀人于无形。   *   为了不让记者打扰到他们,雪地之旅只维持了四天。   最后一晚,他们在自带壁炉的小屋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在朦胧的烛火里,就着壁炉的火因扎吉抱住喝到微醺的丽塔跳舞。   她半个人挂到了他身上,软绵绵得像被人抽走了骨头似的,浑身没个着力点,还一直很犯规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话。因扎吉原先还能留神去听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最终注意力都落在怀里的娇躯上。   贴身的高领毛衣裙将丽塔的身材勾勒出让人血脉丨偾丨张的曲丨线,她手臂柔弱无骨缠着他不放,她状似不经意的撩拨才是最为致命的。   终于她的话说完了,抬起头去看他,脸颊上如桃花的红衬得她的模样越发娇俏起来,她歪着头笑嘻嘻地问:“你刚刚听懂了吗?”   “嗯,听懂了。”   丽塔又问,“我说了什么?”   回答她的是一连串叫人招架不住的热丨吻,绵绵不断的吻从她的额头、眉骨、鼻尖,脸颊再到嘴唇,他甚至有些不怀好意地啃丨咬她的下巴,她娇丨笑着躲开了。因扎吉也不急,而是任由她仰着头避开,又因为无着力只得再次倒回到他的怀抱。   他手指略有些粗糙,轻轻地摩擦丽塔的耳后,那里是她的敏丨感点,在她睁开迷蒙的双眸时吻住她的下唇,深深地吮丨吸着属于她的气息。   这唇瓣是那么的甜美和柔软,她温顺地抱住了他,双手紧扣在他的背脊。丽塔的一双手不自觉就伸丨进了他的衣服里,从后腰一前一后慢慢向上。   他的皮肤滚烫不已,相比之下她的手掌心偏冷,丽塔就是故意的,惹得他原本蓄势待发的热气就这么冷却下来,而始作俑者却是对他甜笑不说话。   他一边把丽塔压在了沙发上,一边去解除彼此身上的束缚,只一下就把她从连衣长裙里剥离出来,视线触及她若隐若现的美好时,某处已经不可避免热了起来。   他眼神灼、热得很,丽塔这才反应过来,闭着眼怯怯地抬手把他搂住,压向自己。   丽塔的手指也很灵巧就解下了他的毛衣,她红着脸慢吞吞地、一粒一粒地把纽扣从纽孔剥开,却换来他不太耐烦的吻。   因扎吉的大手直接从月丨匈衣的薄纱下,探手进去,轻拢慢捻还没等她因这一波的欢丨悦叫唤出声,他就拉下了最后一层阻隔——   闯了进去。   丽塔被撞得连呻丨吟声都是支离破碎的,他还嫌不够,含住她的耳垂轻轻舔舐着,还发出诱丨人的喘丨息声,连带着身上一下一下的抽(转发)送,丽塔只觉得这来来回回的,酒早已醒了,可人还是醉着的,分不清是人间还是天堂。   丽塔打开自己完全接纳了他,原本就因为喝了酒而发热的皮肤,越发热了起来,热烫到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他把她抱着回到床上,还不知疲倦地换了一个又一个姿势,直到她把嗓子喊哑才放过她。   一定是因为她喝了酒毫无招架之力,不然她才不会这么弱,太过分了!   接着他们前往苏黎世的度假村,度过最后两天假期。   因扎吉准备给丽塔的惊喜在第一天揭晓了,那天他假装身体不适“卧病在床”,丽塔跟随酒店管家吃完晚餐后给他带了药回来,敲了许久都不见开门,她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房间漆黑一片,丽塔关上门之后摸着墙壁要去开灯,却被人突然抱住,“别开灯。”是因扎吉,他嗓音本身低沉,加上故意压低声,此刻更是性、感。丽塔还想要问他身体怎么样了,他就已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宣告自己根本就没事儿!   丽塔掐住他的干瘦的脸蛋,“喂,菲利普!”可她那些责备的话还没组织好,就被人抱进了一处疑似帐篷的地方。   帐篷的顶上挂满了小灯泡,如同流星的尾巴一样忽明忽暗的火光,她被此情此景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眸忽地蓄满了泪,她在哭出来的前一秒滚进了因扎吉的怀里,“你给我做了一个帐篷。”因扎吉这才按下开关,拉开了落地窗的帘子,他们从帐篷的透明幕布望出去——窗外是几片零星的雪花。   因扎吉有些遗憾地解释说:“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山上会有大雪。”   丽塔眨巴着眼睛,回过头看和她并排躺着的因扎吉,说:“为什么我会看到白茫茫的雪景?”   他揩干她眼眶里的眼泪,凝住眼底的笑意对丽塔说:“那是因为你被眼泪迷了眼。”   “这一定是我见过最大的雪了。”丽塔说完,飞快地啄了因扎吉一口,“我会永远记得今晚的。”   “谢谢你。”丽塔翻身压在了因扎吉身上,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眼睛说。她那双被水洗过的眼越发清亮了,帐篷上的光落在了她的眼眸里,是叫人心动的莹润。   丽塔慢慢地低下头,额头抵住因扎吉的额头,然而闭上了眼,没有涂口红的唇还带着酒香的吻落在了他的下巴处,忽然间他身上的纽扣就被解开了,她吻在了他的心口,然后是肋骨处。   此刻的丽塔是清醒的,似乎害羞这种情绪已经从她身上退散,她变得热情又主动,因扎吉也乐得把主动权让出来。   再过几天他们就要回到原来的生活,那个生活会发生什么意外都不是不可能的。   这段时光是独立于其他时间存在的,他们在这几天里的相处,越是快乐,就越让丽塔看清自己,已经无可避免沦陷了。   “稍等一下。”丽塔退出去,找到CD机放入一张唱片,用最快的时间喷了香水还有丢掉外套,再回到他身边。歌手的低吟浅唱着,丽塔就着这节拍,哼唱着把裙子剥下,接着是衬裙,最后是月丨匈衣。   丽塔双膝分开,跪、坐在因扎吉的身上。她长长的头发被她拨到了一边,遮住了一边的美好。她的手就压在他耳边,丽塔垂下眼眸吻上他的喉结,忽地抬眸望了他一眼,里面像是有钩子似的,把他的那些念头从深处勾了出来。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的舌头就窜了进去,滑过他上齿,之后略有些霸道地扫荡了他的口腔。   先前那些她的被动亲吻都因为是喝醉了酒,才被他这个意大利人占了上风,到了这次,因扎吉才领会到何为“法式热丨吻”。她灵巧的舌比她的双手更像蛇,她闭着眼连呼吸都没有乱,带领着他的唇舌感受一波又一波的热浪。   他的气息越发凌乱了,手却在这时被她抓住,放到了她的柔软上,这个举动让因扎吉忍不住低吼出声,不小心就用了力,而丽塔痛呼出声,娇弱得像只软萌可欺的兔子那般看他,委屈巴巴的眼神让他差点要交代在这里。   她彻底贴在了他的身躯上,四肢缠丨绕,攀丨附不放,仿似过电了一样,他们对视着的时候。这是他们第一次清醒着缠丨绵,因为大多数时候丽塔都没有百分百的清醒的,他知道那是为什么却从不点破。   恋爱时分得太清楚也没意思,不是么。   前丨戏耗时太久,以致等到因扎吉拿回主动权的时候,力气没控制住在丽塔皮肤上弄出痕迹,青青紫紫的看在眼内更是惹得人皮肤发烧般的感觉,她化成一滩水任他摆布……   ***   (职业爬山运动员,攀山越岭之后需要很多脉动回来。*我胡说的。)   到达顶峰的时候,帐篷都因为他们过于激烈的动作而险些坍塌,丽塔在因扎吉的怀里颤抖着笑出声来,累得四肢瘫软不肯再动,而身体也因为暖气而染上薄汗。他们抱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比起刚才的纠缠,此刻的温情脉脉反而更加使人记忆深刻。   他们面对彼此侧躺着,四目相对、气息交丨融,丽塔稍微让出了些许距离就被因扎吉又拉了过去,皮肤和皮肤的接触都变得敏感起来。丽塔实在是害羞,甚至不敢对视,还想再挣脱的时候,因扎吉就直接抱住了她。   他已经想不起丽塔此前还将他认错的事情了,不知为何,此时又突然记起了。   “我是谁?”   丽塔愣了一下,“欸?”   因扎吉不依不挠又继续问,“我是菲利普·因扎吉,你别把我记成别人了。”   丽塔不知道他是在为她那两次认错西蒙尼而不高兴,以为他还对之前那件事耿耿于怀,她眨了眨眼,问:“我可以吻你吗?”   因扎吉固定住丽塔的脸,直接吻了过来,却在想要离开时被丽塔勾住了脖子,她又结结实实地吻了他一次,“我记住了。没有别人了,”丽塔指了指自己的心,“我这里。”   他的希望又再一次落空了,她果然不记得自己认错了什么。没关系吧,这段恋爱里,谁都没有不开心就是了,她不也是觉得他还爱着Althea么,那就让她那样以为吧。   因扎吉用毛巾裹好自己,再轻轻地给丽塔擦拭掉身上的汗水,然后用床单把她包裹住,原本是要抱她到浴室洗澡的,却在经过落地窗时把丽塔往落地窗上一压,丽塔迷迷糊糊地被小小的吓到了,看了一下这夜色和山景,说道:“这要是给晚上露营的人……我倒无所谓啊,你可是知名运动员……”   还不等她说完,因扎吉就把窗帘拉回来把两个人都卷在其中,就着落地窗又来了一发。幸好平常丽塔也有做运动,虽然已经跟不上节奏,但是他的体力好得过分,也就弥补了她的不足。   “要不先不洗澡?”   “嗯?!嗯?!”丽塔惊呼声都被他悉数吞没,在绵软的床铺上他们迅速解决了一次。   进了浴室后,丽塔以为这会儿总该消停了吧,他却跟发了狠似的在浴缸又要~了她——就跟今朝有酒今朝醉似的。   无端端让人心发慌。   *   因扎吉回意大利之后跟随球队前往集训,丽塔暗暗订了机票跟了过去,联系到了当地的熟人,在他们的酒店不远处的海上租了一条渔船,预计给他一个同样的惊喜。   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是去放水灯,这次丽塔飞到这个温暖的城市给他布置了一个大型水灯,尽管有些简陋但也是她自己亲手所布置。但愿不会被嫌弃吧!   她找到了因扎吉的室友让他把pippo带到这里,让他散着散着步然后她突然出现,因为是他的训练期间她也不打算占用,给完这个惊喜她就乘晚班飞机回马赛了。   船杆放了一束烟花,丽塔屏息静候因扎吉的到来,她趴在船上用望远镜看到一头黑发的因扎吉出现后,就点燃了那一束烟火,短暂地燃烧过,吸引到他的目光后,才按下了电源开光……   丽塔从光里走了出来,海风吹拂着水汽往她身上撒,她走出来的动作尽管不如想象中那么完美,但还算是有狼狈而凌乱的美感在。她从船上跳了下来,拽着裙摆从浅水湾走向因扎吉,丽塔礼貌地朝他身后渐行渐远的队友打了个招呼,就奔向了因扎吉。   夜色太暗,她看不太清楚因扎吉的神色,感觉他似乎有些冷淡,但丽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时间不等人,再过一会儿灯兴许就要暗了。   她不由分说就抱住了因扎吉,湿漉漉的裙子贴在小腿肚上,因扎吉有些心疼地抱稳了丽塔,“你就不怕冷的吗?”   丽塔松开手,对上因扎吉的双眼,说:“Monsieur, je vous souhaite une bonne soirée.(先生,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Je t'aime.(我爱你。)”   她退开距离,跟手机里还在等她指令的朋友说,“你可以关灯了。”   “菲利普,祝你在下半程一切顺利哦。”她指了指手表,“我今晚的飞机,走咯!”   因扎吉没来得及细问,她就来去如风一样跑开了,边走边回头给他比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高举双手挥舞了一下就跑向椰树后的公路上了,那有一辆的士在等她。   他这才终于笑了出声,这姑娘眼瞎就眼瞎吧,谁让他已经有点儿爱上她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腰那里是腰后的,你们懂的,千万不要那啥我啊,我很怂的!麻烦大家保护我一下哭泣! 下一章就解除九爷以为妹子还爱着前任和认错人的误会了,周四八点半再更新啦,到时见!(如果我没被zhua走的话)   ☆、章二十一   请你爱我,因为被爱的快乐更多。   丽塔坐计程车离开海岸的时候,从后车窗往回看那一片渐渐变成一个黄色的光晕的沙滩,她心里满满当当都是不可名状的悸动。她没真正触摸过爱情,却一直都在书写爱情,她只遇到过生活,却没有遭遇过爱情。   这种因为要制造惊喜而心跳加速的、按捺不住要广而告之的、想要迫不及待见面的触动,是爱情吧?   她很难说的清楚,只知道每次见到因扎吉,她就想去抱他。他看起来总是那么深沉,那种不知觉间的迷人她最初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深沉的诗人比比皆是,她也不是没有见过。   记得最深刻的一次,是他们在客厅百无聊赖地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当时因扎吉坐在沙发上,手捧着一本书,低头细读。她在地摊上玩拼图,那是她构思剧情时最爱做的事情。在她思索的间歇不知怎地抬了头,望向他的一瞬间就被抓住了神思,不受控就对着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开始发呆。   被他的眼神抓到的时候,丽塔才缓过神来,伸了个懒腰,继续拼图,脑海里想的却全都是他的眉眼。他的五官算不上特别精致的好看,有着满不在乎的凌乱感,很dirty的那种性丨感。   会叫人上瘾的那种美,偏偏这样的人在私底下却端的是一副深沉严肃且不那么张扬的状态,那种秀气中带着沉稳与自信跟球场上的他完全不同。   印象中除了那次他问自己是不是把他当备胎之外,他都是寡言少语的,不够炽热不够甜言蜜语,但他的确对她很好。   丽塔又看了他一眼,因扎吉已经离开沙发,坐到了她边上,“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说着拿起一片帮她拼上,双唇一张一合丽塔鬼使神差就吻了上去。   可亲吻并不能让她心口的躁动沉寂下去,她继续望着他发愣,下一刻试探性地又吻了一下,“我在想你。”   她的情话总是用这种平平无奇的语气说出,甚至表情都没有,叫人分不清真假。   因扎吉试图从她眼睛里找到一丝神采,往日得到表白,哪个姑娘眼里不是满溢着爱意或者企盼,哪个会像她这般冷静又刻板。从认识她那天开始,她就是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了,有时候牵在手里,都要猜她的灵魂丢在了哪里。   “真的在想你。”丽塔用手里的拼图轻轻戳了他的脸颊一下,她的笑容稍纵即逝,快到让他捕捉不到。见他还是不相信的样子,丽塔拉过他的衣领再次亲了他,“信了吧?”说完也不等他回应,把拼了一半的拼图整理好放到了桌子上,“我困了,明天再弄。你睡觉吗?”   因扎吉也默默无语地走了过去将她径直抱起,“嗯,睡吧。”   灯黑了以后,他们都闭上了眼,一个费了好些力气终于睡了,另一个则轻轻翻了身在黑暗中端详已经恋爱许久的恋人。   是丽塔。   她没说过要让因扎吉快乐那些空话,也没有说过要让他从此早睡早起,但她的确无承诺却很努力地帮他改掉了那些不好的睡眠习惯。   她换掉了他放在床头的安丨眠丨药,就让他以为自己的迅速入睡是得益于药物吧。   意想不到的是,她丢失的睡眠早就找不回来了。也就是这一瞬间,丽塔觉得自己爱上因扎吉了——将对方的需要摆在自己的前面。   “我爱你呀。”丽塔笑望著因扎吉,闭起嘴在心里说道,“就是这么爱你。”有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的头发上,他呼吸和缓平静,丽塔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听起来也熟睡了一样。   丽塔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双方不在同一个恋爱频率上,那种他喜欢上她的时候,她心不在焉的剧情最让人害怕了。她宁愿现在有遗憾,也不想将来后悔。直到她爱上的这个男人,在度假出行时给了她许多的惊喜和快乐,她才敢对因扎吉的爱确认收货。   于是才会在出差之前,去到他身边,留下惊喜和表白,他会明白的吧。   某一段时间里,丽塔因为要写小说,所以他们之间的作息时间完全错开来。晚上他在睡的时候,她在书房奋笔疾书;早上他出门去集训,她躺在书房的小床上昏昏大睡。因扎吉很自觉就取消了睡前读诗的活动,没想到丽塔买了一个录音机,在写小说的间隙断断续续给他录了她读诗的带子。   到了夜里他服了药,便听着睡。   他们在一个屋子里,虽然各有各忙,但是有一种和谐存在于他们的日常生活里。丽塔很确定因扎吉并不知道自己在吃的是一个普通维生素,她会在夜里喝corretto的时候蹑手蹑脚走到卧室门口看他。   看他熟睡时的模样,在黑暗中她可以精准地描募他的模样。   那是她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了。   与此同时,对于因扎吉来说,每天出门前到书房去看一下丽塔,给她掖被角、调整睡姿成了他仅次于足球的喜好。   那是她少有的睡得张牙舞爪的时刻,尽管开了暖气,他还是担心会冷到她的脚,把被子重新再给她盖好,看到她蹭到被子的瞬间就缩手缩脚的样子,那种“她真可爱”的思绪就会迅速占据脑海。   只是,她什么时候才会清楚这件事呢?   后来有一次,丽塔迷迷糊糊醒来,问正要走的他说:“你要走了吗?”她带着宿醉的沙哑,眼睛睁不开,却不依不挠地捉住他的手腕,“不要走好不好?”   “怎么了?”   “我……”   “你做噩梦了吗?”他在床沿坐下,俯下、身触碰她冰凉的脸颊,“梦到什么了?”   丽塔蹭了蹭他的掌心,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声,“你可以抱一抱我吗?”   他抱住她唱了摇篮曲哄她睡着,才去的训练场——那是他极少没有提早给自己加训。当日的她不甚清醒,所以之后问起,她都说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   当时唱摇篮曲时,有那么一瞬间,会让他想到以后、想到未来,想要永远守护她。   之后就是冬歇期了,他带她出去玩,记得她喜欢的东西,为她准备惊喜。说真的,他大概也猜到,丽塔并没有料到他竟会把自己的事情都一一记住,她经过这一段旅程反倒是终于对他上了心,她往日过于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略了他们在恋爱的事实。   如今抽身一看,仿似是他的独角戏了,她就在一边沉默不语、留下一两句没有感情的情话,幸好是他,还好是他,才不至于让她这样慢热的人跟爱情擦肩而过。   丽塔结束了新书分享会之后,从马赛回到都灵,她在彻底搬去跟因扎吉同居之前,罗宾之前犹豫着要问丽塔的事情,这下不打算问了,而是把她把西蒙尼·因扎吉认成菲利普·因扎吉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确定了吗,丽塔?”   听完这一段她根本不清楚的故事,丽塔低头想了想,问:“那我当时是清醒的吧?”   罗宾不说话了,只是继续帮她打包行李,丽塔轻轻叹了气,说:“我先不搬了。”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朝罗宾展颜笑了起来,“我先不搬了。”   “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丽塔用食指压住自己的嘴唇,“保密。”   去找因扎吉之前,丽塔去酒馆喝了个满足。自从半同居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酒了,跟因扎吉在一起叫她内心愉悦,既然没有需要喝酒麻痹的事情,又没有需要喝酒壮胆的事情,她自然就不需要喝酒。   但这次她需要去澄清某些事情,就不自觉走到了酒馆。先来一小杯非常爽口的Peroni啤酒,接着两杯Stock的白兰地下肚,什么不愉快都是过眼云烟,再点一份金巴利一苏打,就着柠檬和冰块喝下,最后用一瓶充满苦麦味的黑啤酒结束。比起以前只能喝龙舌兰或者用伏特加对啤酒加冰丰富多了。   到了这个程度,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丽塔打车去因扎吉的家。   上楼之前好好收拾了自己一番,凉凉的手掌心贴在脸颊散热了一阵子,才怀揣着打好的腹稿上了楼。   敲响门,在等待开门的时间里,她哼了一点点马赛曲壮胆,是以前锋先生打开门的瞬间看到的,就是傻痴痴笑着的丽塔。   她笑眯眯地进来半个身位,环顾了他身后一周,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直接把他压在了玄关处深吻,因扎吉怕这姑娘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用脚关上了门,这下子好了她推了他一下,把他压在了门后。   震得门上挂着的钥匙一阵响,丽塔闭着眼又吻了上去,垫着脚不太舒服就干脆整个儿挂在了他身上,双腿圈住他。饶是他见惯了队友庆祝,也被丽塔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了,她从不是个主动的人,更不会这么激烈地吻他。   她的感情永远都是淡淡的,从不会像是她喝的那些酒那样浓烈。 作者有话要说:  阿横终于赢球了,死过翻生。而博斯还没见到马口就下课了,真的让人感到心酸又好笑。 希望马口早点回来踢球,不然美羊都要走了嗷! 周五晚上八点半更新。   ☆、章二十二   一吻终了,丽塔终于停下动作,她维持这个拥抱的动作没有下来。她吻住他的额头,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   她吻一下就说一句“对不起”,说了三次。   “第一,为我认错你和西蒙尼道歉;第二,为我那次喊错名字道歉;第三,为我第二次认错你和西蒙尼道歉。”她回到平地,松开手活动了一下,复而扑了上去,捧着他的脸吻了过去。   他尝到了烈酒的味道,因扎吉隔开了丽塔的吻,“你是认真的吗?你这次是清醒的吗?”   丽塔迅速点了点头,“我是清醒的,我就是胆小而已。我在等着确认你喜欢我,我才告诉你,我其实也像你喜欢我那样,喜欢着你。可我发现,真的跟你表白了,就是那次在海边,我说的那段话。”   “可你好像还是无动于衷,如果不是我哥哥跟我说起这件事,我都还不清楚,我把你们认错了。我也不是要找什么借口辩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认错,但如果因此判断我不喜欢你是不公正的。”这段话丽塔说得很流利,不像是第一次说,因扎吉满意于她的有备而来,于是把她抱紧。   “我已经在努力走出那段灰白的情绪,也成功走出来了,如果没有你,这些事可能需要很久以后才能发生。菲利普,我真的有认真对待你的,所以原谅我那些错误好吗?”   “好。”他一遍遍地吻着她的脸颊,抚摸她的长发,春天即将来了,两个人的春游肯定比一个人的垂钓要有趣。   他用力抱住了丽塔,他情深款款的眸色都掩盖在眼皮下,他闭起眼深深呼吸她身上的香气,“我也认了,就算你是个酒鬼。”   这句意大利语丽塔没听清,笑得甜丝丝地从他怀里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小呆瓜。”   第二天宿醉醒来,丽塔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从不曾这么失控过,哪怕喝得再烂醉,都做不出将男朋友压在墙上强吻的事情来。   这个时候的丽塔不知道的是,不久的将来,她每天都是这么失控地过活。   *   丽塔和因扎吉的热恋期总算在这天之后到来。   就如因扎吉说的那样,和丽塔在一起非常舒服,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熟悉,丽塔渐渐入侵了他全部日常生活。除却这些,他们在艺术上的追求是完全一致的,既可以高雅也能接受庸俗。   而他们都是那种对待爱侣也不吝制造惊喜。   对于因扎吉这样忙碌的球员来说,丽塔也抱着非常宽容的理解心去看待。她这样美丽的姑娘,有着体贴温和的性格,又善解人意,并且不是那种让人觉得无聊的温柔。因扎吉每每想到她的优点,都会忍不住把牵住的手放到嘴边深深吻一下。   好比此刻,他从球场上返回家中,带着一身的干爽气息径直走向沙发上的丽塔,把她抱起紧紧抱住,“我今天过得非常不错。”   而丽塔会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回答说:“我今天也过得很不错。”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的星辰就像是只为他闪耀一般。   之后他们相拥着看电视剧,看到精彩处时丽塔会打趣说道,“这个男演员,和你今天交手的那个门将,长得好像。”   “哪个?”他从今天赛场上的记忆中抽身,认真地打量电视里的男主角,“噢,你是说gigi?”丽塔并不认识因扎吉口中的球员,但仍是面带微笑颔首,“是他,没错。”   她这副含情脉脉的表情,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因扎吉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猜测她在透过自己看别人,他直接问:“你在想那位男演员?还是我今天的对手门将?”   “都不是。”丽塔的笑意更浓,“我在想,如果我当着你的面夸别人好看,你会不会吃醋。果然……你吃醋了!”她抬起手揉乱了他一头的黑发,捧着他的脸说,“我想,菲利普应该很喜欢我,哈哈!”   因扎吉正色,抓住了她的一只手放到了自己心口,说:“是的,菲利普很喜欢你。”他的双眼灼灼,不疑有他的深情,丽塔也是相信的,笑着躺在了他的大腿上,仰视他。   他低着头,眼神缱绻,双睫像是有阴影一般剪辑着她的举动,凸起的喉结,削尖的眉骨,性、感的锁骨……这一切的一切都属于她的,她把他的脖子搂紧,让他不得不靠近她,而后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捏住他的下巴,说:“你想不想……”   想不想让我们永远属于彼此?   丽塔没有把之后的话说出来,而是奉上自己的双唇,有些明写着的结局就不要去问清楚了,分得太清楚会没法继续走下去的。   威尼斯电影节的时候原本说好要一块儿去看的,但丽塔突然有工作抽不了身,只能搁置这个计划。于是因扎吉想了个办法,在院子里搭了一个临时的露天电影院,邀来三五好友和父母家人,算是把丽塔正式介绍给了家人。   那天晚上他们在院子里看一场温馨幽默的法国电影,摇曳的人影和黯淡的烛火交织在一起,亲友间的碰杯声,偶有几句关于剧情的交流,都让丽塔误以为自己已经跟因扎吉组建家庭了。   这个惊喜,真的让下班回家的丽塔满心都是暖融融的爱意。   第一时间她就给了因扎吉一个大大的拥抱,被起哄着说还欠一个吻时,丽塔才带着些许羞怯和不知所措亲吻了因扎吉的唇,“我爱你。”   这场派对的最高潮莫过于西蒙尼和他的女朋友玛库琪即将订婚,以及宣布因扎吉家将会迎来一个小生命。所有人都给这对爱侣送上祝福,而作为大哥的菲利普更是感动,语带哽咽地给予了祝福。   他看起来是那么开心,丽塔也举起了酒杯庆贺。这时候因扎吉的母亲玛丽娜轻轻搂住了丽塔的腰,这位慈母被这天夜里的灯光照出一圈温柔的光晕来,丽塔忽然就不敢对视了,她和菲利普……   丽塔只得随意找话说,“他们看起来真幸福,不是吗?”   “是的,孩子,这样的幸福,你也会拥有的。这很平常,不是吗?”   丽塔点头,这些是很平常啊,可她并不知道,皮波是不是和她一样的想法。她是想结婚的,可她既不清楚皮波会不会跟她结婚,也不清楚,菲利普·因扎吉会是她心仪的结婚对象吗?   他们之前在一出肥皂剧的背景音里讨论过未来的计划,丽塔隐约地觉得,成家立业不是一个他们可以相谈甚欢的话题,于是便只是问因扎吉对退休生活是何种憧憬。   “我想和我爱的人环游世界。”   丽塔并不清楚他们两个没有未来的人在讨论一些,对方不会参与的计划是何种心情,但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丽塔很自然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口:“我的计划跟你不一样,等我老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在一个地方呆着,不旅行,不到处跑。”   “你想在哪个城市定居?”   “我想在苏黎世。”   话题进行得过于顺利,以致丽塔都没来得及回味,就这么进行了对话。   “你这样优秀,以后都会实现的。”因扎吉抚摸着她的头发,仍旧像是在抚摸着自己的爱侣那样,可丽塔的心就这么慌了起来,他果然是不打算跟我共度余生的。   尽管一开始有了猜测,可真正证实的时刻,不是不心凉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也没有这个打算啊。   恍惚间,当时的她想起了他们仅有的那次争执,“我早就知道你不会跟我结婚的。”   一语成谶。   许是餐后酒过于苦涩,送走客人之后,丽塔在洗手池呆了许久,吐干净后整个人都清醒不少。她走到外头准备帮忙收拾房间,还没走到院子就被一阵压低声音的讨论定住了脚步。   是西蒙尼和菲利普。   出于好奇或者别的什么心思,丽塔屏住了呼吸。   “菲利普,说真的,你没有过成家立室的打算吗?不一定是和丽塔,和别人也可以,某一瞬间,你有没有动过结婚的念头?”西蒙尼的未婚妻还在门外催促着他离去,但他却像是有点醉了那样在问自己的哥哥。   “有过的,在我还是个愣头青的时候,我曾经向Althea求过婚。”   西蒙尼的话可真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她的哥哥罗宾待久了,“那丽塔呢?你和丽塔,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他笑了,丽塔能想象得到那笑容有多迷人:“我很喜欢她,但是我暂时没有组建家庭的想法。而她……也不认为我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   丽塔的手轻轻扣住了墙壁的凸起处,她的呼吸顺畅平稳没有任何异样,眼底却闪现了异样的光芒。   她奇迹地忽略了前面的句子,只记得最后一句,是因为一开始她的口不择言,才会给他错觉吗?   不,不是的,菲利普,我愿意跟你结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坑让我好疲惫呀,┭┮﹏┭┮ 求大神分析丽塔跟九爷的感情戏呜呜!   ☆、章二十三   你说过要我快乐,却要我担当失恋的主角。   当晚丽塔结结实实的失眠了,她满脑子的想法都是关于怎么出其不意向因扎吉求婚。想到有趣的地方时,自己都绷不住笑意。因为很快就决定好了什么样的求婚,所以丽塔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是她许久不曾有过的好觉。   丽塔第二天找了借口没有回来他们的公寓,而是在罗宾家借住。她暗暗在谋划些什么,一个字都没有对身边人透露。   那是一个特别简单的求婚仪式,没有观众,只有他们两个。   丽塔开着自己的车去接因扎吉,他一上车就被戴上了眼罩,他握住丽塔的手问:“要带我去哪儿?我好久不见的女朋友。”   “嘘!”丽塔不肯透露,笑眯眯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开车。   春夏交接之时,傍晚时分空气里充斥着绿树与花交杂在一起的味道,越是往树木多的地方开去,味道越发浓郁。丽塔身上喷了些许香水,清新得宛若初夏雨后的气味,因扎吉想起刚刚的一瞥,丽塔今晚穿了和他很相衬的春装。   学足了他简朴中见用心的搭配风格,思及于此,因扎吉由不得笑了笑,不咸不淡地问:“丽塔我可以吻你吗?”   丽塔很干脆地回绝了,“不能。”   因扎吉很委屈地捂住了脸,就跟在裁判面前没求到点球那样,丽塔抿唇笑了起来,“收起你的可怜样。”   丽塔把投影仪带到了一个古堡外的停车场,这里是席梦娜家的一个物业,今晚把一面墙借给了丽塔用来“给男朋友一个惊喜”。   除了她自己知道这是一次求婚之外,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个惊喜,而已。   真棒,她主导了全部的剧情呢。   跑车的顶被丽塔放了下来,她解开他们两个的安全带,才揭开了因扎吉的眼罩,“我们今晚看电影。”   那是一部关于婚礼的意大利歌舞剧,是丽塔托一个相熟的朋友买到的。因为她实在是不懂这些,可是听说北部的人都知道,于是她才选了这部。   “这,的确是很经典的一个歌舞剧。”   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丽塔在心里说道,她很开心地开始观赏歌剧,哪知还没多久她就打起了瞌睡。梦里因扎吉答应了她的求婚,没有任何犹豫地接受了戒指。   可一直到电影放映结束,等到星星都璀璨,她都没有睡醒。因扎吉也随丽塔去了,因为他也猜到她应该是有话要说,就安心等了起来。   他的心情也是平静的,并没有预料到即将到来的状况。   如果他猜得到这样的结局,可能一开始就不会继续停车在原地等候丽塔醒来了。   丽塔总算从美梦中醒了,她揉着酸痛的脖子,从驾驶座坐了起来,看着因扎吉抱着双臂睡觉时,生怕会冷到他慌忙抽出一条毯子想要给他披上,也就是这几秒的功夫他醒了。   好整以暇地看她俯身给他披毛毯的动作,丽塔突然顿住了动作,垂下眼眸心跳很快,她踌躇着要不要说出口的话就在喉咙了。   因扎吉神色不变,眼神一如既往的缱绻,像是有钩子一般的撩人眸色,任你不动如山,都抵挡不住。   丽塔在他胸前的手在抽回来的过程中被因扎吉握住了,他凑近了些许,问:“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记得自己的生日已经过了,丽塔的礼物也送过了。   她仰起脸来,看清楚了他脸上的神色,就像她在电视机里看到过的无数男主那样,有着深情款款的眼神和“全世界我只在乎你”的表情,她在心里祈求着这一切都不会是假的,然后把话说出口了——   “菲利普,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戒指被她用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她做好了给他戴上的物品准备,也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心理准备。   风不知何时开始有些凉了,丽塔紧张地凝视因扎吉的眼睛,他似乎也有些吃惊,却又止不住地怀疑,丽塔很想开口告诉他,今天不是愚人节,却发现自己无法说话了,她抿唇抑制住了嘴角向下。   她终于又扬起了笑脸,“你要拒绝的话,没关系的。”   他也有些艰难,才挤出一句话,“如果我……如果我还没准备好,假使我拒绝你,你会跟我分手吗?”   “你开什么玩笑,哪有人求婚不成就要分手的啊?”   有的,在丽塔最近看的一个东南亚电视剧里,可怜的男主角为女主角准备了最盛大的求婚,谁知女主角在接受求婚的同时在男主角的耳边说,“我答应你是不想你出丑,但是我不会嫁给你的。因为我不想跟你结婚。”   她的身体做出的反应比她的大脑还要灵敏,她就像个成年人那样大方得体地面对了自己的失败,也接受了男朋友暂时没有结婚打算的结局。   就连此刻他说的那句“我拒绝你,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我们这样谈恋爱享受相处的快乐不也很好吗,结婚并不重要,不是么”的解释都那么苍白。丽塔胡乱地点着头,“对呀,这没什么的,我们还年轻,以后……”   说到这里,丽塔哽咽了一下,但很快掩饰了,“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是的,有机会,但不是和你了,菲利普。不是和你了。丽塔对自己说,她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是得到答案的轻松。   尽管这种轻松,让人那么难受。   “而且婚姻,对你可能是一种束缚呢。如果我爱你,如果我爱你,怎么可以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呢?”   那么你呢,菲利普,你又知不知道,比起爱情我更想要的是婚姻,比起身为男朋友的你,我更想要作为丈夫的你。   但丽塔还是松一口气,因扎吉会是一个靠谱的结婚对象吗?撇除他□□里的余额来说,他不是,他可能是一个好的、慷慨、慈祥、宠爱孩子的父亲,但他未必做得到丈夫这个角色。   没关系的,丽塔,他拒绝的是一段爱情,而你拒之门外的是一段可能走向糟糕的婚姻。   没关系的,丽塔。你要笑,你要笑得耻高气扬,哪怕哭一哭、闹一闹能给你争取到更多,但是你只可以笑,哭来的东西不是好东西,笑着得到的才会永远属于你。   她笑得很美艳,比以往都要好看,她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有,像个美国姑娘那样拿得起放得下,她抱了因扎吉一下,“我们回家吧,我有点累了,你开车好吗?”   因扎吉并不知道的是,丽塔在此处已经做好准备跟他分手了,他唯一清楚的只有,她还爱着他。   但是他不了解的是,爱是一回事,行动又是一回事;恋爱是一件事,结婚又是另一件事。   他也不清楚,明明年少无知的时候会向青梅竹马单膝跪下,祈求走入婚姻堡垒;而成熟之后,遇到一个非常不错的对象,却再也没有结婚的那种心思了。   是多了计较,还是多了思量,抑或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才会拒绝?   大概是见过太多花花草草,知道了宇宙那么大,爱情只是小小一件事,对于人生来说微不足道。   其实只不过是没那么“非她不娶”而已,丽塔写过那么多爱情小说,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太明白了,才会如鲠在喉,呆坐在副驾驶座,越是接近他们的“爱巢”,她心里关于分开就越发清晰了。   她当然爱他啊,她怎么不爱他?   因为她爱他,所以她情愿对自己狠,也不想要他难受。   可一想到要分开,她就止不住想要从车上翻下去。分开意味着,他们不再见面,不会再有早安、午安和晚安,也不会有睡前读诗,更不会有周末垂钓。   什么都不会有了。   她不想离开这个人,和他在一起之后所有事情都变得那么舒适,她不清楚如果离开他之后,她自己一个人会把生活过成什么样子。   *   因扎吉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丽塔笑着说没关系,就真的以为她没关系了。可她笑得这样开心,仍旧似未求婚之前那样跟他说笑话,谈论天气和晚间新闻,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那样。   然而丽塔在家务和工作上开始心不在焉了,她会弄混了糖和盐,会将深色衣物跟浅色衣物一起放进洗衣机洗,还将一个网球运动员与羽毛球运动员的采访提纲弄乱。   明明在欢笑,不消一个举动,就摧毁掉。   晚上躺在一起,她假装在睡的样子也已经被他发现了,他愧疚又心疼地抱住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和气氛。   悄无声息的拉锯比起大张旗鼓的分开,要来得叫人憋屈,他很想开口问丽塔,是不是因为他的拒绝,所以她才这样表现得……这么的让人无从安慰?   他清楚丽塔也在和自己拉锯着,但是他担心的是,丽塔自我拉锯的最后,被舍弃的会是他。   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丽塔要的只有婚姻,他们再怎么恋爱都是枉然,只要结婚不是最后的结果。和丽塔的理想恋爱结果相比,他这个男朋友是微不足道的。   “丽塔,你是因为我才不快乐吗?”   “怎么会呢,别这样想。”她这样回答,因扎吉才清楚,有些事要完了。   刚认识的时候,他说过什么,说过想她快乐起来。他的确做到了,只是她自己贪心了,所以才会这般不快乐。   夏歇期,他又要回归家庭式的、呼朋唤友式的度假方式,他想趁此修复关系。而丽塔在临行前突然受邀参加自家出版社公司在法国的巡回签售会,其实她这样的一个作者走不走到读者里都没太大关系的,但是丽塔却像是得到了某个借口,终于可以逃开一般,退了机票和酒店。   “我不去了。真不好意思。”   因扎吉这次终于按捺不住脾气了,“是因为不结婚吗?”   丽塔低着头,揪住裙摆,笑不出来了,她已经没办法佯装快乐了。她想不通的是,她让他开心了,让他不再焦虑不再失眠,最终搭上的是她第一次的爱情,也可能是她仅有的爱情了。   “是,我是一定要结婚的。我不想逼你,因为我爱你。”丽塔抬起头,倔强着不让眼泪流下,灯光里闪着泪光的她特别动人,“我不想得到那种‘因为你爱我,所以为难自己和我结婚’的结果。所以,别让我知道,你是否爱着我。”   她没有说,既然你可以跟Althea想到结婚,为什么和我想不到?必然是不够爱她吧,才会想不到。   这个事实太让人难受了,她拒绝开口判处自己死、刑。   丽塔不想再一次确认自己,活在了Althea的阴影下。一开始,她就不该看低爱情这件事情,现在吃到苦果都是咎由自取的。   人的耐心其实都不太好,哄得多了,没有效果就会放弃。因扎吉听完这一席话,也转身去收拾行李,丽塔的行李也不多,等他从楼上再过来看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了。   他拿着她留在酒柜里的杯子在房子里转了好几圈,似乎还能看得到她的身影,可他很明白,丽塔是那种对自己特别狠的人,她不会再回来了。   其实他也在赌,赌丽塔是更爱得到一段婚姻,还是得到他的爱情。果然,比起婚姻,他一文不值,她就这么离开了,美曰其名“分开冷静”或者“分开旅行”。可这些日子目睹她强颜欢笑,目睹她明明难受到要命,却还要假装无事发生时,他总算明白到她的哥哥罗宾曾经感受到的那种难受了。   很多次他都把结婚的话题暗示来暗示去,都得到的是她,如果不是真心的不要勉强,不要为了留住她这个并不算特别存在的女友,而违背本心。   这种体贴无端让他火起,次数多了,他就再也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了。   他走到了阳台,望向楼下一盏盏路灯,这里离罗宾的家那么远,她是怎么做到说消失就消失的。 作者有话要说:  跟九爷分手之后,睡皮就会上线了惹。下次更新,周四八点半,最后一个榜单了,之后开始日更。 成功把九爷写到大家都无感,我就能独占他了(……并不!)   ☆、章二十四   今天装开心,下次会更逼真。   其实我想,想赌赌我命运。   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旅行,也是最后一次分开旅行。   想到此处,因扎吉翻出床头柜的安丨眠丨药,一抖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然后翻了几下床头柜,找到了丽塔留在这里的药盒和说明书。   这个时候的他尚未发现自己前些日子一直在吃的都是维生素,他如常服下祈求得到好睡眠。   分手分成这样,因扎吉也不想多说,第二天如常跟好友们一起前往度假胜地。这次落单自然就上了各大小报的头条,这时再搭配文艺版丽塔和其他作家参加专访的图片,更是十分显著。   按道理,他们是还未彻底分手的。   他们之前爱得高调时,多少人说这是意法之间的最佳文体联姻,如今分手传闻甚嚣尘上,不多时各大媒体记者就把镜头对准了留在意大利撒丁岛的因扎吉和法国尼斯的丽塔。   此时一位有着火辣身材的女模特走入了意大利媒体的视线。   有记者猜测这是因扎吉和丽塔分手的□□;有记者则认为因扎吉在分手后未避免空窗期,才约到的一个尤物;更有甚者断言因扎吉最爱的还是意大利风情的美人,而非干瘪的、只会写点泛酸气文字的文艺女青年……   好端端的一个假期就这么变得令人焦头烂额起来,因扎吉刻意不去看报纸杂志,忽略那些恼人的镜头还好些,他唯一心焦的,是丽塔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给他。   每天他都会特意绕路经过一家有报纸出售的小卖部,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是为了看看丽塔的近况,然而她没有来电,他也就真的一个电话都不会主动打过去。   明明关心对方,不知道在赌什么气,不闻不问,不理不睬,权当对方已经在这世上消失。   不知情的只把这当作是因扎吉又一次分手而已,知情的也最多觉得这俩在互相作,至于唯一知道大部分内情的西蒙尼看不下去了,三更半夜把菲利普抓了起来。   尽管下赛季罗宾将不再是他的队友,但是西蒙尼已经和回老家酿酒的罗宾,就此事通过了电话——   “丽塔昨天回到家跟我们爸妈打过招呼以后,就找我先说了他们分开冷静的事情了。很正常,没有什么异样。年轻人恋爱,吵闹着要分手很正常的。你的哥哥还好吗?”   西蒙尼挂了电话望向正站在阳台上兀自发呆的哥哥,不太乐观地回答说:“不是很好。”再望向菲利普眼底的黑眼圈时,“感觉失眠很久了。”   “这就奇了怪了,丽塔睡得很好。”   这句话声音有些大了,菲利普侧脸看了过来,嘴角勾起嘲讽的角度,小声嗫喏着:“丽塔啊……”   罗宾挂了电话,看了一眼身边“很正常”、“非常好”的丽塔,她正举着硬币站在许愿池边,闭着眼许愿。这一通电话他都有外放,丽塔只字不漏听了进去,闭着眼眼泪汹涌得很。   “既然那么不舍得,为什么不回去?”罗宾走近了些许,今晚的星光有些暗淡,硕大的月亮倒映在池水里,他们今天饭后散步到了小时候读书的学校,经过许愿池的时候丽塔拿出一枚硬币,说要许愿。   接着菲利普弟弟的电话就来了。   丽塔许完愿,挽过罗宾的手臂,“哥,如果你真的爱一个姑娘,不管你们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你还想复合,就不会任由绯闻满天飞。既然这是他想要的,那我成全他吧。”   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的,罗宾信她才奇怪,“你就不怕将来后悔?”   “我只想结婚,如果跟他耗费时间,我将来才会后悔呢。”丽塔如是说,“他不会跟我结婚的,他这样做也不过是想逼我想清楚,想清楚我到底是爱他多一点,还是想要结婚多一点。”   丽塔喘了口气,继续说:“我想清楚了。”   “让他后悔去吧,”她笑得有些残忍,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因扎吉的残忍,“让他来想清楚,他不会遇得上比我更合适的人了,他不会遇得到比我这份爱更厚重的了。”   说到最后,丽塔泣不成声,趴在罗宾的肩上,压低声音说:“我会跟比他好一百倍的人结婚的。”   她吸了吸鼻子,抹干净眼泪,对罗宾承诺说:“我不会哭的了。我不会再为一个不会跟我结婚的人哭,我的时间和眼泪也很宝贵,他不跟我结婚,我就找别人好了。”   罗宾揉了揉丽塔的头发,他不能把“逞强”两个字说出口,因为丽塔现在说的都是空话,只要她还对此耿耿于怀。   “听我的话,你打一次,就一次。”   丽塔只是笑,涂得鲜红的嘴巴勾起温婉的弧度,“看他表现。”   另一边厢,西蒙尼挂了电话以后,问菲利普说:“你不打算澄清吗?”那个女模特只是凑巧经过,只是凑巧是菲利普上一任绯闻对象而已,这些凑巧到了媒体眼中就不是这么简单的“缘分”了。   “打算的。我一直在等她的电话,不过现在看来,她回去一趟,更是铁了心要放下我了。”菲利普放下水杯,语气充斥着被放弃的无奈,“我总不能用婚姻去留住丽塔吧?她也没那么幼稚到,以为我会安定。”   西蒙尼抱着手臂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这硕大的月亮估计丽塔那边也能看得到,他幽幽地说:“有时候我们以为放弃的不过是一段感情,但时间会让我们知道,那是我们放弃的一段人生。”   菲利普斜了西蒙尼一眼,“你偷看了我的书?”   西蒙尼答:“不止你一个人会看丽塔的书,好么?妈妈一直都有买丽塔的书,你们还没开始恋爱的时候,丽塔的书就已经引进过来了好么?”   “其实,丽塔这样把你放开,你难道不应该是开心的吗?为什么你会愁到睡不着?”   菲利普不想承认自己在担心丽塔,担心她会哭到双眼红肿,担心她会不分昼夜弹奏《欢乐颂》,担心她会因此吃不下饭。然而这些担心都会在第二天的报纸里得到解答,她根本没有他想象中那样不快乐。   她那副正常到挑不出错处的模样,他不是不放心的,可这种放心里带着一种只有他明白的默契——她这一切都是在演的。   他初心是想要她开心,只是没料到最终让她不开心的人,会是他。   同样的,丽塔的本意是想要因扎吉不再那么郁郁寡欢,谁料到最后让他变得不那么潇洒的,会是她。   发现自己的安、眠药曾经被丽塔悉数换成维生素的时候,因扎吉再也睡不着了,他在酒店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忽地坐起,抓起电话就要打过去,却又不能——他们已经不是可以深夜通电话的关系了。   “我比想象中,还要依赖你。”因扎吉心里升起一股柔情蜜意,但这火很快就熄灭了,如果他真的爱她,应该逼她放下自己,去找新的幸福,那种可以结婚的幸福。   可如果不给自己一次机会去挽回……他不甘心,不甘心他们就这么分手。   转而把电话打给了相熟的记者朋友。   *   丽塔在看到澄清新闻的时候,她正在坐机场的大巴往下榻酒店去,全车的好友、书商,同行都不着痕迹地看了过来,因扎吉在里面说的话都非常动听,丽塔平静的面孔下的一颗心已经穿过海洋和山峰,去到他身边了。   她忍了忍,很好地做到了平和与冷静,她笑得非常甜美,眼泪在心里缓缓如雨下。   是否等到了胜利,丽塔被这个念头吓到,这怎么会是胜利,她在心里叹口气。最初看到新闻的时候她冷静且决绝地同自己说,不管将来如何,今天既然决定放开手,明天绝不重新牵手。   但到了此刻,她内心关于“不如给我们多一次机会”的希冀又重新燃起,她内心的人儿已经捂住心口,不允许自己拿起电话。   可她真的好想好想打电话给皮波,跟他说说话,明明大部分相似的人,为什么偏偏在婚姻观上存在如此大的偏差?   丽塔点了一瓶伏特加和两支啤酒,躲在酒店房间里喝酒,她跟自己打赌,如果这样都没有醉就给皮波打电话。   接到丽塔这通“醉电”时,皮尔洛正准备喝几口红酒就去打游戏,然而接起电话听到里面的抽泣声时,他愣了愣又认真看了一遍来电显示,“丽塔?”   “菲利普,你先别说话。”皮尔洛没敢搭话了,他想跟丽塔说她打错电话了,这么重要的复合电话应该认真看清楚号码再打的。   不过丽塔没给他机会插话,“听我说……听我说,我们重新在一起吧。不结婚也没关系,我就是觉得你没那么爱我而已,你可以给别人求婚……噢,幸好你们没有结婚。我就是觉得你可以跟别人求婚,却拒绝了我的求婚,所以不开心而已。”   她大着舌头,说得情真意切,闻者忍不住伤心,皮尔洛一时间模糊了谈话对象,顺着她的话儿问道:“那你现在是确定,重新跟我一起吗?就算不结婚也没关系?”   “你想得美!”   丽塔那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似乎打开了落地窗,趴到了阳台的地面上,风的声音陡然变大,“我今晚把伏特加跟啤酒混在一起喝,哎呀,太好喝了,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没关系,你没有出去闹事儿,还好。”   “你错了,如果我不喝酒,我根本不会给你打电话。其实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的,你不会跟我结婚的呀,因为你不会跟我结婚的呀。跟你恋爱也不是不好,反正一直恋爱下去,到我腻了,我们就可以轻轻松松分开,不需要分割财产。”   “现在同居也属于事实婚姻的一种,可能会需要分割财产的哦。”   丽塔顿了顿,回:“你可闭嘴吧,我们可能一直同居到大团圆吗?你这样花心的一个人,遇到好看的姑娘,比我特别的姑娘,你就会把我甩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要给我打这一通电话?”   丽塔吹了一下冷风总算清醒了些许,她拿下电话认真看了一下去电显示,酒醒了一大半(她根本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了),“我是打错电话了,才会给你电话的……对不起……”听她说了那么多废话。   “现在你给他打电话,他应该还没睡。”   “谁?”这个人怎么知道她要给谁电话?   “皮波,你的那个有点神经质的前锋男友。”他挪揄道。   丽塔讪讪笑着回答说:“呵呵,算了。我刚刚喝醉了,不打了、不打了。”   “别为了小事放弃一段感情,因为你不知道,这会带给你怎么样的未来。所有人都看得出你们很相爱,何必呢?”   很多人都问丽塔何必这样,何必紧紧攥住一纸婚书,有了爱情还不够吗?多少婚姻只有亲情、友情,爱情怎么盼都盼不来。   不知道啊,不知道啊,丽塔只知道在她年纪小的时候,就只有这么一种爱情形式,目睹身边人的父母亲都那样恩爱,再结合自己父母们旁若无人的亲昵时,她就很想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婚姻,组建自己的家庭。   因扎吉有重要到,让她放弃一直以来的目标吗?   不知道,她也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他其实没那么爱她,这是板上钉钉,铁一般的事实。   “我们是在相爱没错,但是比起他心里的人,我始终差那么一点意思。”丽塔躺在地上,望向天上不悲不喜的明月,笑着把话说完,她已经没有哭了:“可能我很贪心吧,我已经不满足他给我的这点爱了。”   她打电话过去想要挽回关系,可惜电话最终打错了。   这通电话之后,他们从不同的地方返回到都灵。   丽塔上门去找因扎吉,等在门前久久不敲门,她举着手犹豫了好几分钟,而从外回来的因扎吉一直不声不响站在她不远处,看她犹豫的背影。   最终,是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敲在了门上。   丽塔知道,因扎吉的心肯定也不好受,他们这般拉锯着,没有人可以幸免。   三天以后,在丽塔的决意下,他们和平分开。   “我祝你早日成婚。”   “我也祝你往后进球如麻。”   *   “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丽塔临走前,略带歉意地问菲利普,正在给她安放行李的男人停了动作,他脸上的苦笑被丽塔尽收眼内,“如果你还愿意跟我联系,我们当然是朋友。”   不会有比我们这对从情人变朋友的陌生人,更合拍了。   遇上爱情的时候,相似的气味会让我们走向对方、拥抱对方,但遇上分歧时,这点相似会轻易叫彼此痛不欲生。   “你以后……不要为了减轻对方的内心负担,而委屈自己假装开心了。我看在眼里其实非常不好受,如果对方真的喜欢你……比看到你真正表现出自己的不快乐,还要难过。”因扎吉没忍住,还是抱了丽塔。   她在他的怀抱里怔忪,迟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个老朋友。   “再见了,菲利普。”   我是如此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九万字刚好九爷下线,呼呼!我记得我开头说过是开放式结尾,番外会有一个和九爷的BE(满足我自己)和跟睡皮HE(满足你们)。 但是正文是我心心念念的NE,我也写了很多年了,我就差一个NE就达成了。我以前想要的BE都被大家劝着从了良……哈哈哈哈! 从今天开始日更到完结,我努力!   ☆、章二十五   我要你娶我也许是更大的错,然而甜蜜拖手总不会伤害我。   既然分手了,都灵是没必要再呆下去了,丽塔辞掉了工作搬到了哥哥家附近的公寓。经过那一周的缓冲,丽塔少了第一次失恋那样的无措和悲伤,看起来似乎也是个老练的、在情场里摸滚打爬得成熟不少的恋爱选手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罗宾也失恋了,两兄妹一样惨。每到休息日,他们都惨兮兮地从布雷西亚回马赛的老家陪父母。不同于丽塔的必然会失的恋,罗宾则是偶然失的恋——费怡要到美国去工作。   毕竟是个成年人了,所以再难受都只能往肚子里咽。丽塔见罗宾这样,也不敢拿分手这件事来闹自己,端着一副正常的样子,接送罗宾上下班顺便还捎带上住在罗宾楼上的皮尔洛。   丽塔这次总算把名字和脸对上号了,加之那通尴尬的、打错的“复合电话”,想记不住他的脸都难。   罗宾太疲倦不想开车,皮尔洛蹭车的自然不会让他开,于是司机的职务就落在了丽塔的身上。一开始的时候皮尔洛对丽塔还维持着之前开车迷路默默啜泣的形象,之后坐了几次车才发现丽塔的车技其实很不错,加上选歌的品味不错,接触多了他就忍不住想——这个可人儿如果跟菲利普有着一样的恋爱观、爱情观、婚姻观,他们一定可以长长久久地恋爱下去的。   世上没有如果,不存在这样那样的假设。   不过丽塔在皮尔洛眼中的“可人儿”形象还没树立几天,就被她自己打破。   布雷西亚的几个球员私下聚餐的时候,丽塔开车来给罗宾送外套,适逢皮尔洛找借口想提前开溜,遇上丽塔时就随口邀了她一块儿走。   哪知道她经过一家酒吧时,挪不动腿了,他们在霓虹灯下对视,一个犹豫踌躇,一个气定神闲,最后是丽塔败下阵说:“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我的车在前面。”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直到她路过一位正在演唱的乐队主唱,他有着狂放不羁的长发和忧郁而深情的眼神,让丽塔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如果不是注意到她的呼吸,他会怀疑她正在屏息。   “这个月亮你也在看着吗?”这句歌词一出来,丽塔仰起头望了一眼被楼宇遮住了的天空,低下头时她捂住了脸埋在手心里哭泣。   其实这些日子相处,偶尔从罗宾闲谈中可以得知丽塔真的做得很好,根本就没有为这段感情有过什么悲戚的情绪。   唯独这晚,那么突然,在喧闹的大街上,崩盘。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任由她发泄,但神奇的是,丽塔只是埋首一分钟不到,就揉着眼睛站直了身子,她似乎打算绕开这一团围住的人群,但这时最致命的一句歌词——   “请你跟我走吧/陪我度过天黑天亮”   丽塔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指甲隔着衣料掐在他的皮肤上,“安德烈亚,如果罗宾问你,我去哪里了,你就说我跟这个人走了吧。”   “你疯了吗?”   他不再言语,拉起丽塔的手带着她绕了别的路走,丽塔走了一半才醒觉自己被人拖着走了。她努力挣脱,就一下,皮尔洛也就松手了。他双手插袋走在前面,仿似刚刚拖过她的手那人不是他。   丽塔也抱住双臂亦步亦趋跟在了皮尔洛身后,最后开口打破沉默,说:“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她的打算是如果得不到回应,就偷偷溜掉,哪知道他竟然停下脚步不太耐烦地回过头,问她要去哪儿。   丽塔的气势就矮了半截,“我想去后面那条街的许愿池,我掉了东西在那里。”   皮尔洛一边说着怎么可能还找得到的话,一边和丽塔往许愿池走。   “其实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说实话吧,安德烈亚你不喜欢我。”丽塔自从第一次失恋之后,对身边除家人之外的所有人都抱着一种过于犀利且诚实的态度,她不想当个讨人喜欢的姑娘了。   皮尔洛瞥了她一眼,想起在拉斯维加斯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落落大方的成年人。   哪知后来越来越跑偏,直接变成一个随时随地都在拿着刀的要回击的剑士。一点儿都不可人了,他觉得。   于是也不打算说暗话,“是,我是有一点不喜欢你。因为你、你实在,不那么可爱。而且,太爱哭了。”   有时候,他都会在想,为什么他和因扎吉这两个目睹丽塔失婚全过程的青年会排着队跟丽塔还有她身边的人,产生联系呢?   丽塔扑哧一笑,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你哭起来那么美,我爱上你怎么办’这话是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流行过一段时间的表白用语,你要小心哦,不要太留意我的眼泪了。”   果然是个法国人,皮尔洛在心里轻笑,脸上却是沉默的神情。   “那么,不可爱,是不值得有人去爱的意思吗?”丽塔的喃喃自语被风一吹,就不见了。她裹紧了披肩朝不远处的许愿池小跑过去,然后当着皮尔洛的面将披肩往地上一放,翻身跳进了许愿池里。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许久,才不紧不慢地朝丽塔走过去。   她穿着单薄的连衣裙在水里泡着,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他走近了些捡起她的披肩,抬起手臂看表,“幸好现在是夜晚了,不然你就等着被警察传唤吧。”   丽塔恍若未闻,认认真真地找东西,她的湿发披在肩上,月光下的她显得异常妖冶且异域风情起来——她的口红在水的冲刷下渐渐掉了色。皮尔洛有着非常好的耐心,就站在那等她完事儿,也不劝解,更不会下水陪丽塔疯。   那些都是对她有意思的人,才会献的殷勤,很可惜他不是。   丽塔找了许久,终于愿意从池子里离开了,她瑟缩着肩膀爬了出来,手里抓着一枚式样特别的硬币,她的脸湿漉漉的,睫毛也是湿湿的。她抬起头,睁开眼望向他。皮尔洛有一瞬间竟不敢直视她干净的眸子。   她明明一点儿都没有在勾丨引的意思,他只好把这归咎为“法国人不自觉的秋波”里去,总算安心些许。他用披肩把她裹好,鞋子被她不慎遗漏在池子里,黑漆漆看不清,再看丽塔这副冷到瑟瑟发抖的模样,实在也不好在这夜风里继续呆着了。   皮尔洛去路边打到车之后,招呼着丽塔过去,她走得很快,“唰”一下从他眼前掠过坐到了车子里,她牙齿打颤地说着话让司机把空调的温度调高,可司机哪里肯。于是皮尔洛把自己身上的外套丢到了丽塔的头上,“把脸遮一下吧,好歹你也是一位蜚声国际的女作家。”   丽塔闷闷的笑声从外套下传出,“谢谢啊!”   等她把外套穿好,递了一枚硬币过去给皮尔洛看,“你瞧。”   式样不像是欧洲哪个国家曾经流通过的货币,皮尔洛问:“这是什么?”   “这个是我去亚洲旅行的时候得到的一个有魔力的硬币,我把它扔在那许了一个愿,但是我现在反悔了,不想要它实现了。”   “魔力”、“许愿”这种迷、信词汇是不会出现在皮尔洛的世界里的,他挑眉看了一眼满眼都是狂热的丽塔,不由自主就笑了,问:“你真的相信?”   丽塔把硬币塞到了他的手上,冰冷的手指划过他的皮肤,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是很稚气的模样:“哪怕明知道不是真的,可是我总得信点什么吧,不然这寂寥的人生要怎么度过?”   “这寂寥的人生啊。”丽塔低低地说着,可再对上他的眼睛时,她又笑了起来,“我把这个送你,你不要告诉罗宾我刚刚做了什么,可以吗?”   她是美的,可先前是没有灵魂的那种美丽,此刻她笑着哀求他不要告诉她的哥哥,她又为了爱情做了什么不冷静的事情,就像是上一次她在餐桌上对他做暗示,希望他保密那样。她眉飞色舞,仿佛没有什么不快乐那样。   而事实却是,她非常非常的不快乐,却还在故意笑。   “可以的。”这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而已,他想,那就帮忙吧。   皮尔洛把那枚硬币放进了钱包里,侧头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丽塔亦是望向她那边的窗外,是呀,这寂寥的人生何时才会有尽头?   她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大团圆结局,而这个结局到来的时候,她会不会已经变回以前那个开心的丽塔。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叹气,“安德烈亚,你说皮波会不会后悔失去我?其实对他来说,我不重要的吧。”   恋爱的时候,明明感觉到了被爱,还许愿说,想要跟这个人有大团圆结局。只可惜,结果都一样,所以这个愿望就算了吧,万一真的发挥作用了,她可不想逼一个不想结婚的人穿西装打领带跟她去教堂做公证。   “菲利普,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会在丽塔身上得到报应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你错过了你这一生能遇到的,最好的姑娘了。”皮尔洛学电视剧里那些旁白说着话,他在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那个可是因扎吉啊,他怎么可能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九爷:啊,其实我也是会后悔的。 大家冬至快乐嗷!   ☆、章二十六   没多久,皮尔洛就听说丽塔和一位乐队的主唱离开了意大利。他们一个扔下亲朋戚友,一个丢下整支乐队,像两个叛逆期迟到了的中学生不负责任地逃离原本的生活。   在他短短二十几年的生命里,他甚少见过像丽塔这样前一秒还坚毅不屈,下一秒说自暴自弃就自暴自弃的人。   罗宾以肉眼可见的慢慢憔悴了。皮尔洛能够理解作为哥哥的心情,如果他的妹妹小前半生都是知心懂事的小棉袄,突然有一天抛弃家庭做出不符合性格的事情,他可能比罗宾还要更加憔悴。   见他一边踢球训练随队比赛,一边抽空去找丽塔,作为旁观者的皮尔洛也忍不住同情心泛滥偶尔施以援手。   不过丽塔也没有离开太久,两个月之后她和那个主唱从南非回来,向所有人宣告她已经订婚,并且秋天的时候就会完婚。   这件事是罗宾闲谈的时候告诉皮尔洛的,他震惊于丽塔突如其来的不靠谱,与罗宾对视也分明看到了差不多的震惊——丽塔真的不是发疯了吗?   她俨然是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告了,毕竟那位主唱除却性格跳脱之外,实力和吸金能力并不差,除了丽塔的亲朋好友应该没有人会觉得这段佳缘谁配不上谁。   最难得的是这位主唱还是个彬彬有礼,且没有其他乐队有的陋习——毕竟他是位福、音乐队的主唱。   直到皮尔洛跟这位主唱打了照面,他总算明白丽塔为什么非要跟他走了——他就是那晚让丽塔在街头驻足的人。   “请你跟我走吧。”   然后丽塔就真的跟他走了,皮尔洛承上启下地想到,一股细思极恐的思绪爬上心头。但出于一个陌生人的自觉,他并没有跟丽塔说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他偶然在布雷西亚的地标建筑碰上丽塔,他可能不会把疑虑诉之于口。   皮尔洛发现丽塔对喷泉有一种异常的执着,她的新书发布会就安排在许愿池的旁边,一个小型的类似于当众念诗的发布会。夏天的骄阳刚好落在那一片地之外,她站到了阴凉处给读者读了一段节选段落,然后在读者的追问下讲了她和未婚夫的爱情故事。   末了,还满脸笑容唱了他们定情曲:“亲爱的你跟我走吧/医好我心里的疯狂/只要能够握著你的手/再也没有渴望”   丽塔穿白衬衣、红白波点高腰裙,站在喷泉池边上。一张脸画得干干净净的妆容配正红的唇色,衬着脸上愉悦的、张扬的,不加修饰的笑容,她似乎非常开心。   他架着墨镜站在不远处看着,呷了一口咖啡,越看越不对劲。丽塔看似平静和缓的面容下,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疯狂在叫嚣着要破体而出。   果不其然,等到周围人逐个逐个离开,她独自一人又出现在了喷泉旁边,皮尔洛看着她把脖子上的戒指取了下来,放在手心开始许愿。   他不受控走向丽塔,她犹豫着没有把戒指扔到水里,“丽塔。”皮尔洛轻轻叫唤她,丽塔回过头,眼眶里摇摇欲坠的眼泪就这么坠落了。   丽塔低头让眼泪自己跌下去,再抬起头的时候,妆容依旧一丝不苟,她的表情从容又平静:“真巧。”   似乎遇到他也不会有丝毫尴尬似的,皮尔洛把墨镜除下架到丽塔鼻梁上,她笑着还了回去,“给我干嘛,我不需要。”   “嗯。”他把墨镜夹在衣领,原本预备用来闲聊的句子,换成了一个轻飘飘的询问,“是不是只要能结婚,谁都可以?”   丽塔拿着戒指的手一松,戒指就沉入水池里,她略有些发抖地反驳:“我没有。”   “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丽塔望向皮尔洛离开的背影,也不打算去把戒指捞起来了,她就这么呆呆地目送他离开——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摸到她的命门,然后一巴掌拍过来,都不带一丝怜悯。”   “可能他对不那么可爱的人,都习惯说真话。”   丽塔并不是个愚笨的人,她清楚这些被她可以忽略,藏起来的情绪指向的是什么。不过转瞬,她又自我安慰好了自己:“他又不是我,他怎么可能明白。”   可这并不是一件需要感同身受的事,错与对都已经很明显了,她还是选择忽视问题,遮住眼睛走下去。   而这样,最终都会自食其果的。   *   这是因扎吉在和丽塔分手以后,第一次梦到她。   他的脚步很急,皮鞋踩在厚木做的楼梯上,声音之大他仍旧罔若置闻,他甚至分不出一丁点时间来思考——他这样急是要去做什么大事?   黑色衬衫、暗红色领带,因为跑步而凌乱的发丝,他那双如深潭般的瞳仁在推开门前闪过一丝慌乱,然后这片慌乱在推开门后越发加深,巨大的落地镜,她赤脚站在木质地板上扶着墙壁正在把脚往高跟鞋里套,郁金香紫的裙摆逶迤而下,她不觉得这样一身礼服过于庄重不太符合她向来的风格吗?   空落落的试衣间里一地的长裙礼服各种堆满在镜子边,厚重的阳光扑面而来,尘埃在光线中飞舞,他沉默地等待着,焦灼的心一早就平复下来,他实在失态了,她找到属意的人要共谐连理是件好事。   她穿着那身让他觉得手心发冷的礼服站到他的面前,短短的贴面礼后,他们坐在窗沿上,背对着阳光她又点起了烟:“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听罗宾说你在这里试……婚纱,所以过来了。”   “对喔,我们也有小半年没见了。怎么样,你过得好吗?”她弹了弹烟灰,笑着说,这副高兴的样子险些又骗过了他。   你不快乐,因扎吉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盯着她,让她无法继续说谎,丽塔只得转移话题,“我刚刚看你好像很急的样子,找我有要紧事?”   无论过去多久,无论因扎吉再不动声色,只要看着丽塔,看她那双眼睛,那种久违的属于旧日时光的紧张感会再度咬在心口。他会忍不住的吧,像Althea那样去抢婚,没有理智地想要将她收入囊中。   “你是要结婚吗?”因扎吉问。   因扎吉看她在这光线里轻轻点头,没有风谁也没有动,烟灰却掉在了她的裙子上,烧出一个洞来:“对呀。”   她说,对呀,一点犹豫都没有,斩断了他的所有问题。感情这件事,说破就没意思了。   梦到这里就停了,对照他白天听到的消息,醒来时觉得甚是爱她。   *   丽塔在试婚纱那天与未婚夫爆发争吵,她穿着婚纱怒气冲冲地从婚纱店离开,未婚夫也追了过去,两人驾车离开,最后双双坠入大海。   所幸被路人及时发现,被救了上来,原以为是一对酗酒情侣,哪知两人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把车开到海里去的。   罗宾接到消息就火急火燎地要去开车,哪知车偏偏在这个时候抛锚,一筹莫展之际皮尔洛再度伸出援手——应了那一句,命运无奇不有,该是你的,就不会逃得掉。   皮尔洛载着罗宾去到医院时丽塔已经醒了,盘腿坐在病床上,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被她穿出落拓不羁的味道来。那一瞬,皮尔洛恍惚从丽塔身上看到因扎吉的影子。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病房的阳台上晾着的婚纱,听到脚步声之后,丽塔转过身来跟他们打招呼:“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们了。”   罗宾几乎是认命一般,从善如流地走过去抱住了丽塔,她居然没有哭,这让旁观的皮尔洛感到不可思议,于是留了空间给他们,自己出去。   还没走到拐角处就碰上因扎吉两兄弟,这个热闹可以说是非常热了。   “她怎么样?”   皮尔洛瞥了这俩一眼,说:“挺好的,都没有哭。”   真的不是开玩笑,西蒙尼和菲利普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果然大家都知道那姑娘是个哭包,不是简单的水瓶座那么简单。   “那,她的未婚夫怎么样了?”   皮尔洛摇摇头,“应该还活着,其他我不太清楚。你们不进去看看吗?”三人都从对方眼底看到苦涩的戏谑——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建议。   “帮忙留意一下丽塔吧,别让她知道我们来过。”   “好。”   回到病房的时候,罗宾没在,丽塔一边吃果盘一边接受警察的盘问。她条理清晰且认错态良好,加上是因为吵架导致意外,警察见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就打算择日再来彻查,督促她好好休息也就离开了。   丽塔这才分出心思去看皮尔洛,“罗宾,最近……怎么样?”   “你先顾好你自己,再去担心罗宾吧。”   丽塔低下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没有人知道那个主唱最后去了哪里,反正闹翻以后,这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任谁去问丽塔,也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这样大打出手。   丽塔出院那天罗宾有要事在身,于是把接丽塔回家的任务落到了“面容慈祥”的、“疑似老好人”的皮尔洛身上。   皮尔洛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丽塔在病人公共活动场地上给少儿病房的孩子们弹琴读诗,他看到丽塔坐在那些童趣版画前,用英文读诗,钢琴也弹得很不错,笑容感染力也强,如果他不认识她、不曾目睹她那些狼狈的时刻,他不会觉得“岁月静好”对丽塔来说是不存在的东西。   然而他见过太多次丽塔的憔悴和狼狈了。   回去的车程上丽塔一直瘫坐在后座上,跟着他的车载音响里的歌哼唱,唱得好不好倒是其次,但声音真的还不错,算得上婉转动听。   他瞥了一眼后座完全没有偶像包袱的丽塔,问:“你真的好了吗?”   “安德烈亚,我准备回马赛了。布雷西亚真没意思。我家里有些书,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喜欢的你就带走吧。”   得,这姑娘要开始割舍此处,回归彼处了。   “安德烈亚,罗宾有我这种妹妹一定是很倒霉的事情吧,你说我怎么这么不争气。”   得,连性格都开始变得自怨自艾了。   说她不可爱,她就这样一往无前地继续往不可爱奔去。皮尔洛看着丽塔这副颓唐的模样,而难以置信的是,她都这样不讨喜了……他竟然会觉得,这样的丽塔也不是不吸引人的,她不会哭,连笑容都很疲惫,她以不可见的速度成熟了。   可这种自我不认可的成熟,很让人觉得可惜。   “别这样想,你只是、你只是太伤心了。一个人如果伤心了,做了以前不会做的事情,这并不是你的错。”他少有地安慰了她,这个仍旧可以算得上是陌生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照我这样写下去,我觉得我很快就能写到大结局了233 歌词是潘帅的《跟我走吧》,你林作的曲哈哈哈!   ☆、章二十七   丽塔对罗宾说谎了,她根本就没有回马赛。丽塔去了米兰,跟米兰那帮流行小说家厮混,夜夜笙歌,晚晚都是礼拜六,沉迷在酒精里,不想回家睡。   然而她却是清醒的,她从成年开始喝酒,喝到二十多岁怎么不会明白,酒这东西越是想迷失心智,越是清晰明白事理。   况且如果还用老旧的眼光看她,实在是不太灵光——她已经没有再想起因扎吉了,更不会闲的没事做去想起保罗和Althea,她自认朝前看的步伐比以前的丽塔快多了。   所以,演变成一件更糟糕的事情:丽塔需要酒精来维持灵感了。如果她不想写那种自怨自艾,充满强烈的个人际遇气味的小说,她就得将那个低沉的、不识时务的自己压下去,把另一个欢乐的、充满幽默的丽塔拉上来。   幸运的是,她做到了封闭内心,释放了身体里的魔鬼。这个魔鬼怂恿她搅乱自己的作息、怂恿她冬天饮冰酒、怂恿她对家人满嘴谎言,已经想不起她有过几次喝酒到凌晨,早上才回到家。   于是没多久,就误打误撞被皮尔洛从警察局捡到了他的家。   对丽塔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她犹记得自己从皮尔洛家的沙发醒过来的时候,他是怎么用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在电灯开光旁边问她说:“知道害怕了吗?”她摸到脸上虚虚挂着的假睫毛,心里也是哭笑不得的想法,只得说:“你觉得我这副尊容,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丽塔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所有人都以为她又为谁谁谁拒绝结婚而放纵自己,没人会认为丽塔·布朗热也是会为了自己的工作而忧心的。   谁让她看起来就像个婚姻至上的女人呢?可实际上,那些前度都知道她有多么的“刻薄”,不能结婚的对象都会被狠心舍弃。   当时皮尔洛煮的那一锅东西可真的够没味道的,不过麻烦到了人家丽塔也不好有什么评价,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掌握着她哥哥的手机号码,分分钟钟就把她的尊容一字不漏复述过去——虽然丽塔知道,只要她求一下,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多管闲事了的。   果不其然,她只是捂住了脸,他就保证“不会说出去”。   掌心之下的丽塔在心里轻轻笑了,皮尔洛先生真是可爱呀。可是丽塔没想到他所谓的不会说出去,是在酗酒互助会见到她之后,直接找到了罗宾。   结果可想而知,丽塔被哥哥罗宾逮到,直接打包送上飞机,一下机就被父母和舅舅开车强制送到戒丨瘾疗、养院。该疗养院的设施实在是豪华,丽塔进去之前已经完成了一本书稿——但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因为她上次没结成婚,还开车下了海导致的酗酒问题。   丽塔对着罗宾都已经懒得去解释,她也清楚自己的情绪出了问题,于是乖乖呆在疗养院里听听话把酗酒的习惯给改掉。于是本该是打到家里的电话,丽塔打到了安德烈亚的手机上。   “丽塔?”兴许是刚刚经历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加上周遭略有些放肆的嘈杂声,丽塔猜这是布雷西亚的更衣室。丽塔猛地就坐直了身,语气也变得有些僵硬:“你别喊我的名字,我不想我哥……知道我打电话给你。”   似乎妹控罗宾被隔绝在这场对话之外了。   皮尔洛禁不住笑了起来,这让他旁边正在整理储物柜的罗宾打了一个冷战:“你、你该不会又想到什么整人的手法了吧?”   皮尔洛把背包往身上一挂,拎起自己的东西就离开更衣室了,留下满室摸不着头脑的队友。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通这股子雀跃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只是丽塔那边又说话了,她那边风吹得呼呼响,似乎空气里都是愉悦的味道。   “我听说你现在住的地方挺好的。”   丽塔敲着栏杆说:“对呀,真的很不错。多亏你的‘帮忙’我才有幸来到这美好的地方。”语气波澜不惊,着实听不出什么“美好”的意思来。   皮尔洛也不甘示弱,回答说:“不客气呀,你喜欢就好。”   丽塔语气不变,字句却是有些直白:“你想得倒美。安德烈亚你怎么这么调皮?”   “我怎么了?”他可是真心实意地想请教丽塔,他哪里调皮了。   丽塔似乎从一个地方跳到了平地,她拍了拍灰尘,说:“你明明就一直帮我打掩护,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反悔了呢?”   皮尔洛这一瞬就笑出声了,“我还不是为了我们的门将先生可以把心思都放在球场上,做出的伟、大努力吗?”   丽塔哼哼唧唧地接受了这个说法,“那我哥最近怎么样,表现得……还好吧,心情不错吧?”   “没有你这个妹妹,真的省心很多了。”   丽塔被噎了这么一下,也没有反驳,而是说:“你说得对,我是不省心。再见了,皮尔洛你这个大魔王。”   尽管知道丽塔这个电话只不过是为了得知罗宾的近况而已,但是皮尔洛在被她挂了电话之后,竟然有些意犹未尽地握住手机舍不得放进包里,丽塔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他喜欢她弹琴念诗的模样,安静不闹腾的时候那股扑面而来的书卷气真的很动人。   可大多数的时候,她都不是那么热烈的模样,颓然的时刻俯拾皆是,他甚至很努力都想不起她真心实意笑起来的样子。   她不太快乐的样子,真的像是一枚裹着糖衣的子弹,直直打过来,刺入骨髓,可随之而来的甜蜜香气又是那么吸引人往下陷。   丽塔某些特质与因扎吉很相似,可论神经病绝对是比不上因扎吉的,但是论忧郁的气质丽塔绝对甩因扎吉好几条街——这样幸福顺遂的人,在爱情受到打击站不起来并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啊。   丽塔快出院的时候,皮尔洛竟然找到了疗养院的门口。当时丽塔在阳台晒太阳——俗称放风的时候,一辆跑车出现在了疗养院外的公路上,她跟几个姑娘在打赌这个又是哪位来接未婚妻回家的有钱男人。   谁知他停车后,从车里下来摘掉墨镜直接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仿似全世界只看得到她那样。   丽塔认认真真跟他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确定罗宾不会从副驾驶座出来,她才跟护工说自己有朋友过来探望。   出于礼貌丽塔应该跟他面对面交谈的,然而最终却只是隔着铁门说了一会儿话。   “你怎么找过来的?”   “罗宾给的地址。”   丽塔笑得有些开心,“有心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虽然我并不想感谢你,但还得循例对你说声谢谢。”   “安德烈亚,谢谢你了。”   他开了那么久的车,可能真的是为了这一枚笑容。“我也不过是顺路而已,走了,还有事情。”   丽塔摆摆手,转身的动作很潇洒,她快要离开他的视线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灿烂的午后艳阳里她扎着马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笑靥如花。   之后,皮尔洛再也没有见过比这还要抓人眼球的笑容了,她就像是一株落地就会生根的植物,在他心里扎根了。   回去的时候,皮尔洛望向一步步没入山林的太阳,就像看着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不断地回想起那天太阳底下,喷泉旁边的丽塔,她在婉转的钢琴声里说自己的爱情故事,她明明是在说以主唱为主角的故事,可他却猜得到,那是丽塔与菲利普的故事。   她说得很动人,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因为那个主唱可以给她想要的结果,所以她先是感动了自己,于是就同意了婚事。   这就是后来埋下祸、根的起因了。   她应该被爱的,可惜她都不知道怎么爱她自己,哪怕身边的人给她何样的爱护和关注都不能让她清楚自己在被爱,这就是丽塔的悲哀之处了。   按道理,这不应该是他深深着迷的原因才是的,她看起来那样低沉且难以取悦,她甚至根本没有把他看成一个有机会发展的对象。   可目睹她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一个悲剧,他会不忍,她是那样美丽,她怎么可以放任自己摧毁自己的人生?   丽塔的新书能在法语区爆红并且顺势被新生代导演拍摄同名电影,有一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意思,她就像是突然被烟花兜头砸中那么幸运,她才离开疗养院就被推着走上了更广大的舞台。   她的那些充满故事性的恋爱故事,更是给她营造了让人谈论不止的“红尘跌宕”的女作家形象,而她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并不过分卖弄美貌的性格,也让她成为大众的新宠。   留给那个年代读者心中记忆最深的是丽塔在首映礼,以一裘宝蓝色礼服与电影编剧组走上红毯时不经意的回眸,她的妆容一丝不苟,连笑都很吝啬,她又以那么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出现在陌生人面前了。   电影大红,但身为原作者的她,却在这次首映礼之后销声匿迹。时代的新潮玩意日新月异,更新换代很快,不出一年,就没人记得当时那部轰动的爆米花爱情电影究竟说些什么故事了。   对于因扎吉来说是分开三年后,对皮尔洛则是分开两年后的这天晚上,她又出现了,敲响因扎吉在皮亚琴察的家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用这个举动宣告她又要回到他们的人生里。   时间的洗练,让那一瞬的心动演变成了皮尔洛旷日持久的、却是注定沉寂的恋慕。   那么这些时间对因扎吉来说,则是将遗憾放大。 作者有话要说:  睡皮要开始争取丽塔了,其实丽塔有什么好争取的,给个戒指就能带走了。   ☆、章二十八 作者有话要说:  又回到最开始那个婚礼的时间线了,剧情发生在皮尔洛在路灯下吻了丽塔,嘻嘻~   “难道女孩子都稀罕一枚没名份戒指?”   “旁观者即使说我如何幼稚,仍是喜欢这动人的玩意。”   对因扎吉来说,丽塔是消失了三年,但是对丽塔来说,她其实从未离开过他身边。每一次他遭遇伤病,或是职业生涯受挫的时候,她都有寄过卡片也有偷偷上门送过东西。只是他一直察觉不到,丽塔更不可能一个电话打过去,要求什么愧疚心吧?   这三年丽塔一直都没离开欧洲,她换了个出版社开始专攻侦探小说。丽塔从原来的朋友圈里销声匿迹,对于很多极少联系的人来说,丽塔就跟消失了似的。   而因扎吉与皮尔洛都被这几年的割舍归为“极少联系”的范畴里。   如今她终于回来了,变得比以前活泼,也比以前会说话,更比以前会装糊涂了。   不过,皮尔洛觉得用“比以前”来概括丽塔的变化是不对的,他和因扎吉所认识的丽塔本来就不是原本的丽塔,在他们还没有在丽塔生命登场之前,她的样子只能从她的书里找影子。   皮尔洛只希望,这一切是得益于她接受治疗的好结果,而非她刻意制造出来的“省心”。可等到今晚他送她回家,在路灯下那一吻后,他就知道是后者——她演得真努力,为了不让旧情人担心。   这个认知让他在离开丽塔的公寓时,禁不住苦笑。她最初只是打错电话,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笑着跟他说再见,之后就消失了两年。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他租借回归再离开国际米兰。   而她就像是活在记忆里那样不真实,在他快要忘记这个人的时候,又突然回来了。   皮尔洛摸了摸嘴唇,不过,亲吻的触觉是真实的。   *   丽塔在深夜突然从梦中惊醒,她坐了起来抱着头轻轻晃了几下,企图让耳朵安静一下,可惜却不能。她只好躺下,凝视漆黑的天花板,一颗心全然不知飘到了哪里去。毫无办法地回想起,当时因扎吉刚转会米兰发生的事。   某天她收到他寄来的钥匙,说还有些东西遗漏在他都灵的家。   丽塔想不通自己还有什么忘记带走的,但还是去了,带着一丝丝眷恋和奢望用旧钥匙打开了他已经落了尘的旧居。   那一瞬间,似乎有一条丝带勒住了脖颈,她摸着不存在的丝带,根本没有预兆开始流泪。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对因扎吉死心塌地,明明他这样的浪子意大利随处可见,他眼中的忧郁与深沉哪个诗人脸上找不到?   他特别吗?   他也真的是特别,可这种特别一旦她想要从别的人身上提取,并且把专注投入,就会引起不适——她试过了,最后一冲动,就差点跟未婚夫同归于尽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疯了吧。   丽塔知道,假使她非要得到因扎吉的婚姻,他不会不给他的,毕竟他的本质是个慷慨且充满同情心的好人,而且他又不是不爱她的。   是的,他不是没爱过她的。   但那都是从前了,丽塔掐了自己一把,总算是把眼泪止住了。   她走到客厅,发现那里空落落的只放了一张沙发,沙发上躺着一把拆掉了刀片的、已经生锈了的剃须刀。剃须刀很干净,被主人很好地安置在一只打开了的礼盒里,用碎纸条垫着。   真是别开生面的告别,不是吗?丽塔盘腿坐在已经没有铺地毯的客厅地板上,合上盖子,把东西拿在手里。很平静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不爱因扎吉的,对吧?   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他们肯定会继续在一起,又不是不相爱的。   不过真可惜,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她早就不在都灵了。   就像是这次重新见面,他若有似无的暧昧,就像是真的还没放下她那样。她是愚笨的人,其实也会害怕重新跌回去。   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去提防,大大方方地放手。   最最想不到的,莫过于皮尔洛的所有举动了,丽塔忽然就不敢往下想了。在以前,她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关于这个人,是对她有意思的气氛。而今晚夜里的那一吻,似是死了的火山终于压抑不住……   只不过呀,她已经不会爱人了。本来就不多的爱情,也不知道到底给了谁。时间掏空了丽塔身上名叫爱情的钱包,如今的她在爱情面前不过是个衣衫褴褛的穷人了。   *   皮尔洛猜得到丽塔第二天会做什么,所谓的“不会再离开”都是糊弄人的说辞,他第二天起了个早堵在了她家门口,早上九点过十分她就拖着行李从家门出来。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之前见她都穿得很多,并没有发现她已经瘦得有些过分了,此刻她站在风里,似是下一秒就要被刮走,他才得以看真切。   皮尔洛从暗处走了出来,轻轻握住了丽塔的手腕,“准备去哪儿?”   丽塔吓得一下子甩开了,却发现甩不开,而那人也摘下墨镜用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看她。她缓了缓,才找借口搪塞道:“我、我去度假,对,我去度假。”   “说实话,你是打算躲我对吗?”   用脚趾头猜也知道墨镜背后的丽塔肯定是用“你怎么知道”的眼神,在看他,皮尔洛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最后松开了手去拿丽塔的行李箱,说:“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   丽塔瞥了一眼经过身边的计程车,再看把梦话说得非常流利的皮尔洛,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这么有意思。   她把墨镜摘了下来,落落大方地打开后车座进去了,“到机场喊我吧。”   丽塔是真的以为还只是朋友的皮尔洛,是会把她送到机场的。哪知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郊外了,她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从帐篷里出去。入目是一片美丽的湖泊,深色的绿地已然是入秋,她就像是走入梦境。   丽塔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才一下,就被人握住了手:“你没做梦。”   她皱皱眉,伸手就去揪了皮尔洛的头发,扯不动,反被他把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他深深看了丽塔一眼,就松开了手:“你就不能保持心情平静,接受这一切?”   “我不,我就不。”丽塔淡淡地说,“我为什么要。”   “我始终觉得,要别人以你希望的方式来爱你,是行不通的。这世上的爱有千千万万种,你怎么可以要求每个爱你的人,都用同一种方式呢?丽塔,接受爱其实有很多种方式,有什么不好。你被那么多人爱着,难道感觉不到吗?你可以做你自己的。”   丽塔疑虑不已的眼神很快维持不住了,她企图演一个练习麻木扮正常的形象,偏偏不能。她强撑着说:“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可是别人越是喜欢我,我就越想努力去维持正常、维持可爱,这对我来说很不快乐。我以前都不知道,正常是那么难,而且这些日子以来,我根本没办法演下去了。”   “知道吗,其实我本人一点都不可爱。真的真的不要爱上我,你将来一定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心动的。安德烈亚,你现在还来得及回头的,趁你还没有泥足深陷。你信我,爱情不是什么好东西来的,千万不要去深爱任何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结婚这种事情,共度余生这种事情,该去找一个不那么喜欢的人,这样如果分手都不会有什么难过。”   丽塔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她移开眼,看向湖面:“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对这大自然的馈赠感恩戴德,但是现在的我,只想沉下去。谢谢你的一番好意,可我真的不适合你。”   皮尔洛不知道什么是归属于爱情的安全范围,他知道的是,如果这次再放走丽塔,她可能就真的会就此消失在晚风雨内。   “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证明一下,爱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糟呢?”   丽塔对着皮尔洛的脸笑了,伸手掐住他的脸,揉出一个鬼脸,说:“还有什么好证明的,我的经历说明了一切。”   “丽塔,你自己的书也说过一句话,‘我爱你,即是承诺我永不伤害你’你自己为什么不身体力行相信这句话呢?”   丽塔还想要反驳,就被他回以反击说:“你总不能说,因为你曾经做到了这句承诺,然而换来的是对他人的伤害。于是你自暴自弃,推翻自己曾经信服的一套,再来同我说,‘安德烈亚,你不要信我以前说过的p话’,你是位作家,你得信,我们才能继续看你的书呀。”   “可、可是,你总得容忍一个尚且幼稚不成熟还天真的小姑娘,是会在没失恋之前写一些蠢话的啊……”丽塔笑着说,“而且你也不是非常非常喜欢我吧,你单身也不过是凑巧空窗而已,我都这把年纪了,总不可能信你在等我吧?你这么聪明,努力过后是失败也会放弃的,我们没有什么可能的。”   “谁说我没有非常非常喜欢你?”皮尔洛直接把丽塔扣进怀里,把她的脸压在了心口上,“你听,我真的是喜欢你。尽管你这个人庸俗又脾气上来就毫无章法,可我还是忍不住被吸引;尽管你这个人整天都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我还是没办法控制看向你。也许我也不是在爱你吧,而是在喜欢一段爱情故事,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丽塔,你躲,是有你的道理;可我穷追不舍的话,也不是没有我的道理的。”   对意大利男人来说,要证明自己是全心全意地爱着某人,是有难度的,这个难度就是——对方有可能根本就不会信你。   “你真的不信?”   丽塔徒手在他的肩窝处写字,“是的,我不信你哦。”   “那我是不是不可以吻你?”   丽塔回:“是的。”   ——   丽塔带着行李回去了,说再见的时候,丽塔对皮尔洛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好好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了。”   皮尔洛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丽塔也不管他心里到底怎么想,握了一下他的手腕就放开了,安慰说:“我不给你机会,同样也不会给别人机会的。爱情,没意思透了,不是么。”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皮尔洛很礼貌地抱了丽塔一下,而且我认为我还是有机会的。   只是这时候的皮尔洛还不清楚,这个时机,实在不像是命运对丽塔的馈赠。   ☆、章二十九   雨好大好大,你要去哪里?   毫无预兆地,丽塔开始窝在公寓里许多天都出不了门。她一整天都不下床,睡睡醒,醒睡睡,第一天她什么都没有吃,第二天饿到昏昏沉沉啃了几口法棍,就直接倒在了冰箱前,一直睡到凌晨才被冷醒。   她醒来的时候天是深蓝色的幕布,扶着墙站起来踢到地板上的电话,求救的心思在脑海里闪过一秒,却不知道这么晚能打给谁。   最后一个电话都没打出去,她给自己煮了一碗汤,喝饱了继续回去睡。   如果不是皮尔洛借故上门找丽塔,可能她就这样把自己困死在公寓的卧室里了。   被皮尔洛打包送去医院的途中,丽塔靠在椅背上气若游丝地问:“你怎么来了?”皮尔洛见丽塔还有心思笑,就气不打一处来,假使他今天不出现,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是要让自己死在家里吗?   “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的。”说完这句话,丽塔就没力气了,闭上眼轻轻呼吸。劫后余生吗?她只觉得虚无,有一双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难以呼吸。身体里似乎有一个人一直在对她说话,让她失去积极的打算,潮水一样的绝望漫上来把她淹没。   她不知道潮水何时会退,就像是她不知道下一次失控会什么时候到来,因何而来。对于这些,她除了熬,别无他法。   丽塔躺在病床上打吊针,皮尔洛借了一把梳子给她梳头,帮她洗了脸。丽塔病怏怏地任其摆布,她现在没有力气说话,只能一直看着他的脸,皮尔洛做完这些以后握住了她的手说:“罗宾待会儿就会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没有问丽塔为什么会这样,结合医生的表情,他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些。可是丽塔没说,那他就不能盖棺定论,他摸着丽塔冰凉的脸颊,失而复得的心情很复杂,让他的眉头越加郁结,“你还好吗?”   丽塔睁开眼,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说:“我还好,吓到你了吗?”   “没有,怎么可能。”其实不,他是被吓到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吓到你,我也不会道歉的。”   话音刚落,罗宾满身风雨地从门外走入,他刚从飞机场飞奔而来。皮尔洛和罗宾也很久不见了,门将先生自从丽塔回国之后也回归法甲,没有在意乙打拼了。他们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把注意力又放到了丽塔身上。   罗宾握住丽塔的手,皮尔洛从他略有些颤抖的肩膀能看得出,情况不容乐观。“安德烈亚,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丽塔朝皮尔洛眨了眨眼说,“我得跟我哥说点话。”她似乎知道他已经学会法语的事情了,她这么细心的一个人,知道也不奇怪。   皮尔洛离开病房,余光瞥见罗宾把丽塔紧紧抱住,一米九的大男人竟然在抹眼泪。他的心开始沉下去,不可控制地想到各种各样的噩耗。   罗宾还有要事,无法请假,丽塔宽慰说:“安德烈亚能把我照顾好的,等我恢复了,我就立马回马赛找你。你快回去吧!”   她温婉的笑容还在脸上,眼底的疲惫却是那么明显,皮尔洛不着痕迹地在罗宾脸上找关于丽塔所有事情的蛛丝马迹,而除了担忧与恐惧他找不到其他了。而丽塔却是看着那么淡然,无所谓。   但很快,他就知道这些都是假的。罗宾一离开,丽塔就颓了,整个人垮了下去。歪着头在喘气,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她咬住唇深呼吸,皮尔洛看不下去了,抓住了丽塔的手,逼她抬眸看向他,“当我求你了,你可以跟我倾诉的。”   丽塔的眼神似乎在问,她真的可以吗?皮尔洛用力地点了点头,这样可笑的举动,往日他是断然做不出来的。   丽塔凝住眼泪说:“我觉得自己是个负累,我哥最好的年纪一直都是在担心我,我很愧疚的。我很努力想像一个正常的姑娘,就是那种每天都很开心,说话好听,性格讨喜的。这样就能证明我很好,罗宾就不会担心我了。可是……”   “我不知道,原来啊,做一个正常人是那么难。而快乐,更是艰难。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我能做的都做了。”丽塔低下头,重重吐了一口气,“尽管我走不出来,可我还是希望有个人能来救我。”   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像罗宾那样给丽塔一个拥抱,很用力就像是熊一样的拥抱,“你、你可以依靠我。”   “别傻了,让你成为第二个罗宾吗?我不是那么坏的人。”   “没关系的,我会抱稳你的。”如果语言太苍白,那就用行动来代替吧。   可丽塔还是拒绝,她拍了拍他的后背,仍是好友的方式,“这个怀抱要给合适的人,不要浪费时间,知道吗?”   *   皮尔洛送丽塔上机前,帮她整理围巾和帽子,他的不舍都写在了脸上。可他仍旧是尊重丽塔的,她说不要,正正是因为不爱他,才不愿意给他这个重担——他不是丽塔轻易能麻烦的人。他也还没有足够的自信,真的成为她的依靠,也就只能先这样了。   “如果我去马赛找你,你会见我吗?”   丽塔扒拉了一下挡住嘴巴的围巾,说:“来者都是客,当然欢迎啊!”   皮尔洛给丽塔套上手套,终于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那就好。”等我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负担得起,我就去找你,告诉你。   他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够像负担得起最亲的朋友的情绪那样,去负担起这个才念念不忘两年的姑娘。   不是拥有金钱就能做到的事情,一想想就有些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最后握住了她的手,“你走吧。”   丽塔给他一个笑容,转身拖着行李慢悠悠地离开了他的视线,融入重重行人中。   *   丽塔离开六个星期之后,就像是丽塔当日去找因扎吉那样,他背上背包坐上飞往马赛的火车,再转车去到丽塔的家。   敲响她家的大门才知道丽塔出城,他拿到地址快马加鞭去到市区,好端端的晴天突然开始下雨,像极了他们当年的场景。他不得不认为这是一次轮回,尤其是看到丽塔站在书店门口,眼神迷离神色凄楚,就更加觉得场景似曾相识了。   “看着天空阴天忧郁的颜色/爱随着 绵绵细雨降落/回想过去我们俩被雨淋湿/一场阵雨之间/你和我都被触动……”   那段熟悉的音乐在脑海里回荡,异国的语言、如细雨一样的愁绪,悠悠然地像是雪覆在地上那样覆盖在了他的心上。   “丽塔啊……”因扎吉撑开伞快步走向她,这把伞是出地铁的时在站点借的,比不得他惯常用的那把,只能堪堪遮住一个人。   丽塔看到他出现时,眼底灼灼的眸色,让因扎吉如同走入时光隧道,重返旧日光景,可这个画面只一秒就被打破了——丽塔刻意跟他保持距离,哪怕在一把伞内她都离得有些远,他无可奈何只好把伞倾斜,让自己半边肩膀暴露在雨帘下。   而丽塔却浑然不觉,因扎吉有些心酸,这样的忽略在往日是没有的。   尽管从她的语气和眼神还能知道她还很喜欢自己,可她的理智已经让丽塔尽全力避开他的所有了。   从前分手的时候,他们在计程车外、公寓楼下的马路上,说的那番话——   被他祝福着“早日成婚”的丽塔至今未婚,而被丽塔祝福这的他“进球如麻”却在那日之后像是失了灵,若不是后来他转会、受伤、被媒体大肆看扁时都能收到她的问候卡片或者是越洋电话的安慰,他兴许就这么朝着这句祝福的反面而去了。   像他们互相占据对方生命重要席位的人,怎么就任由时光把他们分割成如斯田地?   可是当年,他们真的结不成婚啊,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喉头一阵酸涩。   雨很大很大,打湿了他们的额发还有发尾,丽塔没有看向因扎吉,却能从脑海里描募他此刻的神情和外貌,他仍旧是非常英俊瘦削的,声线低沉好听,表情深沉,行为举止绅士优雅……   是的,她还是喜欢这样的他,但不会再有一丝丝跟他在一起的念头了。分开了很多年,她都在想,如果……当初……   但是不管如何假设,他们都是不可能的两个人。多想无益,渐渐也就不再想了,前些日子再见到时,那种心动还在,可没有办法在一起了。   丽塔跟因扎吉走了一段路,她一直都很想问他,搬离都灵前往米兰的时候,特地留下她喜欢的沙发和曾经说过要偷走的剃须刀,到底是什么原因。腹稿打了一路,都没有问出口。他必然是爱过她的,丽塔没有质疑这一点,时光越往前走,她就越能明白。   可是留下这些东西,到底是告诉自己,他放下了,还是想挽回。   “菲利普,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的,可今天跟你走这一段路后,我发现……就算问到你的答案又能怎么办,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他们走到了一家咖啡馆门口,丽塔忽然对因扎吉说,“你回去吧,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跟你有什么的了。运气不够,我没办法继续爱你了。”   爱情啊爱情,因扎吉脑海里只剩下这几个字,他沉默起来,神色都颓唐不已,丽塔依依不舍地再瞥了一眼这俊脸,“我最爱的人当然是你,可有一件事很明显,你把我变成了你这样的人。”   “以后我们是不是不会再见了。”   丽塔苦笑了一下,“只要还活着,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   因扎吉就这么离开丽塔,喊了计程车去机场,带着马赛的雨水气味离开丽塔。雨势更加猛烈了,丽塔回过头看了一眼温暖的咖啡馆,再看了一眼面前的雨。她把风衣系紧了些,正要打伞往外走时,被人拉住了手。   “丽塔,雨这么大,先别走。”是皮尔洛,他出现得恰到好处,就像是他本应如此。他皱着眉,单手插袋,一只手拉住她,“先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没多少就能结尾了!   ☆、章三十   “其实最心爱不要放手,当懂得争取方可拥有。”   丽塔就这么被皮尔洛拉进咖啡馆里,他给她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又给她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奶油。他把杯子放到了她的手里,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丽塔惊喜地抬头看向皮尔洛,“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过。”   “你不也一样么。”丽塔低着头笑起来,这次是真的高兴了。   皮尔洛抿了一口咖啡,说:“你终于笑了。”   丽塔却回答说:“因为不知道做什么比较好,就只能笑了。”伪装出快乐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样子的她有何问题,就是她的日常了。   “如果刚刚我没有拉住你,你是不是要走到雨里去?”皮尔洛打量了丽塔的外套,“你是想要感冒生病吗?”   丽塔耸耸肩,不置可否,垂下眼睑遮盖住了眼底闪过的动容,她忽然发现,如果有一个除罗宾之外的人,能够一直这么在乎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抬眸看他,定定的,哀愁暂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略有些羞涩的笑意,“你怎么也来了?”   他不会陪丽塔做那种走在雨里的事情,也不会在她跳下水池捞东西的时候帮她,但他能做到的是在她走近悬崖时,拉她一把,将她抱回自己的怀里,像个守护者那样守护她。   他怎么也来了,自然是不同于因扎吉的幡然醒悟,他是决意要从心而行。   皮尔洛深呼吸一口气,他来这一趟就是想确认,他有没有这个能力陪伴丽塔。到这一刻了,看到她的脸,他无比肯定,他要陪她。   尽管她可能又会推开,又会说不要,但他还是想陪她。   “你说的,只要还活着,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丽塔,你得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你不能食言。”   丽塔又笑了,说:“你听到我跟菲利普说的话了呀,他是你的朋友呀,我还喜欢过他。你为什么还会喜欢我,而且我总是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甚至可能不那么容易讨好。你真的慷慨到愿意把你的爱给一个根本不会给你回报的人吗?”   言下之意,丽塔明着说了自己不是一个可以放松去爱的人,她现在连一呼一吸都会难受,都是煎熬,她分不出心思去爱什么人了,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如果他是喜欢这样的丽塔,结果一定不会好受。   因扎吉当年决定要跟丽塔在一起之前,就打过退堂鼓,丽塔的感情太干净了,也太用力了,相恋的那一个就会有压力,像是得到了一件崭新的白衬衣,总会特地厚待,舍不得弄脏。   就像此时此刻决定抓住丽塔的皮尔洛,他也是下定了决心来的,他把食指放在嘴上,“嘘,你值得我慷慨。”   丽塔点点头,她感到轻松一阵被在乎的暖流在心里流淌,有人陪着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好,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明白她的艰辛与难受。   这个时代感同身受太难了,拥有陪伴就足够。   “谢谢你,特地来这么一趟告诉我,我好很多了。”丽塔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舔干净唇上的奶油,噙着一抹笑对皮尔洛说,“你明天还在这里吗,我想约你出去走走。”   这对皮尔洛来说是个非常好的信号,他把账单拿到手里,点头,尽量显得不那么雀跃。丽塔站起来穿上风衣,跟他一同离开咖啡馆,往两个不同方向走,她没有回头,因为这不是告别。   第二天丽塔骑了辆vespa来接他,在酒店门口的树荫底下,趴在车头长卷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像是睡着了一样。许是从后视镜看到他,她转过头来朝他打招呼,笑起来的样子十分稚气。   “安德烈亚,我新车。”她的样子像在介绍自己的情人多过介绍一辆车,“今天我们兜风去。”   车开到一个小公园就停了下来,她停好车从背包里拿出面包和桌布铺在树底下,待他坐下来后她又从背包里掏出半瓶微啤无味的酒来:“我现在已经很克制了,别告诉罗宾。”   几乎认识她的都知道这姑娘嗜酒如命,且千杯不醉,烟酒不离身,和他所奉行的生活方式南辕北辙,但有什么办法,她就像是一枚子弹击中了他,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   午后微热的阳光从树枝的缝隙漏下来落在他们手臂的皮肤上,皮尔洛可以清楚地瞧见丽塔亮晶晶带着阳光的睫毛,还有她秀气的脸颊上薄薄的被晒出的红晕。   带来的酒一滴不剩,丽塔舔了舔嘴唇尚未尽兴的样子拍拍肚子:“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带整整一瓶来。”气氛是微醺的,丽塔眯起眼像是醉了一样,绿叶沙沙作响,她先躺了下去拍了拍桌布:“睡一会儿,我们再回去。”   皮尔洛闭上眼看了一眼顶上的郁郁葱葱的树叶,还有缝隙里漏下来的光。他轻轻抚摸着丽塔的卷发,他心就这么软成了一滩暖糯的米浆。   他醒来的时候天已是深蓝,丽塔还在熟睡中侧卧在他身侧,他伸出手去拨开盖在她脸上的乱发,露出那张略带英气的脸来,大概梦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在睡梦中弯着眉目傻笑起来。   笑着笑着就醒了,对上他眼睛时那副失望的样子真是让人忍俊不禁,然后他就真的笑出来了。   “梦到了什么?”   丽塔的眸光一寸寸地从他额头、眉毛再到他的眼睛,她眼底的幸福带着几许还沉浸在甜蜜里的希冀凝视他,“我梦到我和我的男朋友一起攀岩,到达终点的时候,我跟他坦白我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他真的很爱很爱我,我可以感受得到,真希望会有这么一个人。”   丽塔小小声地问皮尔洛:“那个人是你吗?”   皮尔洛感觉到责任与爱意在身体里,他强忍着泪意,把丽塔抱到怀里:“是我。”   “我就自私这么一次,安德里亚,我可以拜托你照顾我吗?”   可以的,丽塔,就自私这一次,让我陪你吧。不管未来如何,此时此刻,我起誓永远支持你。假如哪天你真的撑不下去了,我也会理解和接受你的全部决定,哪怕这个决定会让我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原本打算让丽塔失去哥哥,摔得头破血流再跌到谷底,很痛很痛割断所有依赖,靠自己走出泥淖。可真的这样写也未免太残忍了,所以这个结局,是我能给她最好的了。 这次不想让我的女儿过得那么为人着想且周全,怕给人添麻烦。就自私一次吧,抓住皮尔洛这根救命稻草,爬出深渊吧。 至于NE我就留给玫瑰那个坑吧,哈哈哈! 我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再回来了,如果一切顺利,今年的秋天就会开坑连载裘花啦!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